季沧序又问了姐弟俩在宫里过得怎么样。流云照实说了，季沧序听完点点头道：“你们别操心家里，在宫里忙你们的事儿，等忙完了，回来家里还有的你们忙呢。”流云一时没多想他的话，随意地点点头，心里却想家里有什么可忙的。见儿子满脸不在意的样子，季沧序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也不多说，就等着看他被打击的那一日！又聊了几句，流云便告辞出来。他难得回来一次，除了想回来见见季曜穹和季沧序，也是带着姐姐的嘱托回来，看看家里是否一切安好。流云最先想去看的便是芳芳。大人怎么样都好，芳芳还小，以前又最是黏他，现在他总在外面忙活，也不知道小丫头会不会不习惯。只是流云没想到，他还没走到门口，便先看见芳芳朝这边跑了过来。“流云哥哥！”小丫头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套戏服，穿在身上不伦不类地，边跑边挥甩着袖子，像只可爱的粉蝴蝶。流云笑笑站定，看着她跑到他身边，亲昵地拉住他的手：“流云哥哥，你终于回来啦！我和琳琅姐姐在一块儿学戏呢，听说你回来我就跑来找你啦！”“学戏？”流云笑容一僵，拇指和食指拎起她宽大的戏服袖子，皱眉问：“为什么要学唱戏？”“上台表演啊。”芳芳理所当然道：“我现在是天下最二名义上的班主，要是不会一段两段的，传出去多丢面儿啊。”流云：“……”几日不见，小姑娘跟谁学的，套话一句一句的！他揉揉太阳穴，心里忍不住反省自己是不是光忙宫里的事，忽略自家妹妹的教育了。拉着芳芳坐在院子里花坛边，流云摆出了兄长的架势问她：“谁让你学的？你还这么小学什么唱戏？不是说让你跟着百雀和鹤夫子学医吗？再不济，读书练字画画都行，再再也能跟盟叔学武啊。”他们家别的没有，就是能人多，可这么多可学的技能里，芳芳却选了唱戏！看出流云似乎动了怒，芳芳笑着撒娇道：“流云哥哥你别生气啊，你说的我都有学的。”她有些费力地从又宽又长的袖子里伸出手指，掰着手指给他数：“我早上个练一个时辰的武，然后读书练字，下午和琳琅姐姐一块儿跟着秀秀姐学管家，然后再跟着老满叔学唱戏，每天傍晚帮忙对账，隔天再去戏台子那里盯着，还有前面茶楼……”好家伙，小丫头数完左手数右手，日程排得比他都紧！流云都听呆了。刚才还觉得她可以多学点，现在立马又皱紧眉头道：“这也太多了，你还小，用不着学那么多，平常大可以让他们带你出去玩儿嘛。”“不行的。”芳芳摇摇头，盯着流云的眼神便有些嫌弃了：“流云哥哥，你好败家啊。”流云：“……”他败家？！！！芳芳义正言辞道：“咱们家又不富裕，不能不劳而获的。”流云太阳穴狠狠地跳了几下，总觉得芳芳这话的语气，跟某人有点像。他问芳芳：“谁跟说这些的？”“大爷啊。”芳芳提起季曜穹，眼里满是敬畏和崇拜：“大爷那天开了个会，跟我们说的。”还开会说？流云想起那本塞在他怀里的账本，觉得他大伯这是钻钱眼里，连芳芳这样的小孩子也不放过，简直可恶！正在他想着回去以后定要跟姐姐狠狠告一状的时候，就听见芳芳说：“大爷说了，咱们既然打着戏班子的名号来了这里，就不能只扯帆不干事儿，不然会露馅的，所以我们每个人都要学会唱戏。”“每个人？”流云震惊了，“该不是也包括我爹和大伯他们吧？”芳芳点点头，小脸上带着几分正色：“每个人就是每个人，等你和萤姐姐忙完回来也要学，然后按照轮值表，咱们按顺序每天换着人上台唱戏。”流云表情都凝固了！此时此刻，他终于反应过来季沧序方才说“回来以后有的忙”是什么意思。合着家里发生了这么重大的改革，俩坏老头刚才竟然没一个跟他提！这是纯心瞒着他，等着回来看他出糗呢吧！流云心里气得咬牙，便对芳芳道：“别听他的，咱们不唱。”“不可以的，大家都在为了家里挣钱，我怎么能例外呢？”芳芳是个很有原则的小姑娘，拒绝了流云的提议，还不忘替季曜穹说好话：“而且大爷对我们可好了，说赚的钱五五分，如果当日有客人打赏的，都算作个人私产。”芳芳笑得很满足：“这样我终于能帮忙赚钱了，还能攒小金库了呢。”流云听得目瞪口呆，张了张嘴，迟疑着问：“你不嫌累？不嫌大庭广众的丢人？”“正当工作为何丢人？”芳芳一脸疑惑：“流云哥哥你看不起戏子吗？”流云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没有看不起谁，可是你又不是真的戏班子里的人，你是咱们家的姑娘，自然不用登台露脸。”“用的用的！而且我也想自己赚钱呢！”芳芳重重点头：“大爷说了，咱家不养闲人，大爷自己也要按轮值表登台唱戏呢，他都不嫌丢人，我怎么会矫情呢？”流云已经麻木了，心里还抱着最后一丝期待：“那大家就同意我大伯和我爹登台？”他们俩曾一个是皇帝，一个是一字并肩王。他就不信老满和暗烛他们能同意！芳芳摇了摇头：“刚开始不同意，但没人敢反抗大爷呀！”顿了顿，她又笑着道：“后来发现大爷和二爷得的赏银是最多的，大家都羡慕死了，私下都缠着他俩教我们呢！”流云听到这里，心中微动。没学天子术之前，他若听到这话只会当季曜穹又在胡闹，但现在他却觉得可能没这么简单。就芳芳那一句“大家私下都缠着他”，就说明季曜穹和底下人的关系非常好。该严肃的时候，他一字定乾坤，家里没人敢反驳。可该和大家打成一片的时候，他也融得很好，令谁也不会烦他疏远他。这便是天子术的道行吗？流云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