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崩坏能输出,继续提升。”
随着实验室内的蓝光愈发刺眼,屏幕上的数字迅速攀升,梅转头与梅比乌斯对视了一眼,她手指在金属制的桌面上轻轻叩击两下,而后所有的光芒消散,实验中止……不,或者说,实验已经完成了。
“怎么样,数据如何?”
嘴上说着问句,米凯尔手上动作也不慢,抢在梅比乌斯之前拿过自动打印出的纸质数据。
“怎么说呢……比我们预想的最好的情况还要好。”
梅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凯文和米凯尔的脑袋凑到了一起,两个人的眼珠同步扫过纸上的数据,而后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米凯尔,你的核心,居然还会自己发育成长的吗?”
凯文的话虽然俏皮,米凯尔却没有回答,他捂着脑袋,有一种强烈的不切实感。
“哪有那么玄幻。”
梅摊了摊手,她看着屏幕上93.33%的同步率还有突破五位数的崩坏能输出量,长舒出一口气,而后解释道:
“发育成长这种形容词放在米凯尔的核心上并不是很恰当——虽然人的发育也是在几个明显的时间段内突飞猛进,但这并不代表串联这几個时间段的那些时间里,人的身体就全然没有发育。”
“呃,梅,你的意思是,米凯尔的核心大部分时候都没有变化,只是依靠几次的突变达到了这样的程度吗?”
梅对着凯文微微一笑。
而米凯尔则是托着下巴,用肯定的语气反问道:“特定的时间段,是指第三次崩坏与这一次?”
“看来你自己心里也有数啊。”
梅比乌斯躲在一边啃着指甲,“之前我们并没有相应的设备获得数据,但是参考第二次崩坏的数据,再减去第二律者的崩坏能输出,那时你的核心所能完全输出的崩坏能不过2000hw左右。某种程度上说,这也是你在长空市最终输给第三律者的原因。
“而在第三次崩坏你诈尸之后,根据第四次、第五次崩坏时的记录,你这时的核心输出能量在4000hw以上,和第三律者等同,甚至高出一线。
“而如今,你的核心输出能量再次暴涨,我本以为会是每次乘以二的等比数列或是每次加2000的等差数列,但现在看来,你的核心输出功率的每一次增幅并不是固定的,而是与你的核心发生变化时对应的律者处于同一量级,或者说,略胜一筹,对吧?”
“完美的判断,梅比乌斯。”
说实话,米凯尔也弄不清这番变化的缘由,亦或者说,其实所谓的人生本就是一场打怪升级的游戏,既然打怪失败必然迎来毁灭的结局,那打怪成功,即使不给点奖励,起码也要升个级,是吧?
哪有这么好的事!
人类文明的奇怪之处就在于,他们发现的科学原理总是能够歪打正着地与哲学原理对应上。
比如这一则:热传导必定有损耗。对应到人类的现实生活中便是——绝大部分时候,你的付出都远大于你的收益。
游戏之所以比真实的人生更加简单之处就在于此,毕竟通关就能拿到奖励,而米凯尔除了第三、第七次崩坏莫名提升了核心的输出上限外,并没有感受到能称得上奖励的东西。
但核心上限提升究竟能否算作奖励也是个问题——米凯尔至今搞不明白自己和崩坏、和虚数之树的关系。嗯,准确来说,是和虚数空间中那个多次试探过他的意识的关系。
它,如果它就是爱莉希雅所说的那个混沌的意识的话,它所一步步赋予米凯尔的力量,究竟是出于它自己也不能违背的法则,还是它所编织的命运中的一部分呢?
他也并不是没有试过以身钓鱼,主动进入虚数空间,但他一抱着这种主动的心思,对方反倒又不现身了。
米凯尔甩了甩脑袋,思考是个好习惯,但过度地去思考一件自己无法解决、无法给出正确答案的问题,那除了浪费时间之外,什么都得不到。
正好在这时,他听到了梅的话——
“说起来,米凯尔你的运气还挺好的呢。”
“唔?什么意思?”
“嗯?你没注意到么?第三次崩坏和第七次崩坏,不管是以反应量级来论,还是以律者的破坏力而论,都是分水岭一般的存在。”**://**.y.
米凯尔深呼吸两口,确实如此。
以反应量级来说,在第三次崩坏之前,他和第二律者的崩坏能反应都在2000hw左右,而在第三次崩坏之后,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崩坏的反应量级都在4000hw左右。而第七次崩坏的反应峰值超过了10000hw,可以想见,这之后的几位律者恐怕都是和第七律者一样的级别,或者说更进一步,也不是没可能。
而如果从破坏力来说,第一次崩坏因为米凯尔……只是对沃斯托克造成了少许破坏。第二次崩坏则毁灭了伊尔库涅市一个市。然而再之后,第三次崩坏摧毁了整个神州东部沿海地区和极东,第四次崩坏造成的直接损失看似较小,但它改变了全球的气候,让原本温暖的阿提卡变得寒冷,又让逐火之蛾总部所在的内亚高原变得气候湿热。
第五次、第六次暂且不说。第七次……
这一切真的都只是巧合吗?
“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事。”
凯文在梅的眼色示意下,依依不舍地拿出了那块火红的宝石,递到米凯尔面前。
“这颗核心没有环状结构,我个人认为还是用来做神之键比较好。”
梅无视了不断挤眉弄眼的凯文,面无表情地建议道。
熟料米凯尔回应地也很爽快:“嗯,这样最好,样式的话就不用模仿史尔特尔了,凯文,我之前帮你构造的那把剑怎么样?”
“很好!非常好!”
凯文在开口之前,就先一步将核心收进了兜里。史尔特尔这次是真的毁坏到无法修复了,所以他格外珍视这一颗律者核心。说起来也是奇怪,他的融合基因明明是帕凡提的冰雪,但却一直使用着操控火焰的武器。
不过他对于律者核心,尤其是米凯尔昨日以此为基础构造出的那把大剑确实非常满意,如今梦想成真,他已经心不在焉地开始思考以那把大剑为蓝本的改进方案了——比如,将大剑的本体做成可以变换成枪械的姿态?
梅明明就在眼前,但凯文的心已经在维尔薇的工坊里了,他居然在梅面前走神了,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但梅要说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还有一个问题,米凯尔,如果算上同步率的差异,你现在的核心输出率与第七律者核心的满额定功率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嗯?”
米凯尔没明白她的意思。
就连梅比乌斯也蹙着眉,这个现象固然可疑,但似乎也不是不能解释吧?比如米凯尔重构之后……哎呀烦死了,总归就是可以狡辩成合理状态的。
梅自然不会因为这种可能性上的合理而放弃质疑,但梅比乌斯相信她也不会因为一个得不到的答案而刻意提出问题——这种事就算问了米凯尔,他能知道答案吗?
他肯定不知道啊!这个蠢货怎么可能知道啊!
梅比乌斯的心中闪过各种各样的言语。
可以预见地,她目前对米凯尔怨言极大。
“呃……米凯尔,凯文手里这颗核心,你究竟是如何得到的,是用权能复现,还是……”
“这个吗?”
米凯尔挠着头,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情:“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时我只想着夺回第一律者的权能重塑身体,根本顾及不到这个,更不可能去复现它,但它就这么出现在我重塑的身体里,还是以碾碎前的姿态……”
“但是它却任然没有环状结构,是吧……”
“嗯。”
眼见着暗示没有起到效果,梅沉吟了片刻,而后直接请求道:“米凯尔,我可以请你尝试一下……既然第七律者可以直接在体内生成你的核心取代原本的核心,那你,能不能不使用权能构造,而是直接尝试再生成一个……”
“呃?原来如此,但是我并没有把握。”
他闭上眼,一会儿后失望地睁开,耸了耸肩。
见状,梅以为他失败了。
可凯文此时神色突变,他插在兜里的手抽出,一脸愕然地看向米凯尔。
果然,后者摊开手,手中是一颗红色的宝石。
“不用看了,依然没有环状结构。”
但这也证明了,他是可以如第七律者那样使用这颗核心的,但他依旧将核心塞到了凯文手里。
如果就权能的角度而言,他并不缺乏,这颗核心能够带给他更多的是崩坏能输出量上的变化,或许先前他会动心,但在有了圣痕以及……他的崩坏能输出量其实是溢出的,并不缺这一颗核心的部分。
当然,若是实在紧急的情况下,再像刚才那样重新生成一颗也能解决问题,就是容易坑凯文……
但他依旧不明白梅在摸索什么。这种现象,她应该之前就会预料到的。
梅似乎意识到了,所有的旁敲侧击都是不足够的,即使是凯文,也无法理解她每一句话的含义。
所以到最后,还是需要以最坦诚的态度来面对一切。
于是她面色肃然地看向米凯尔,轻声问道:“米凯尔,你通过权能构造出的,真的是律者核心吗?”
“难道不是吗?”
米凯尔摊开手掌,半是不解、半是炫耀地构造出六颗律者核心,加上自己那颗,总共七颗,一字排开……
但下一刻,他就愣住了。
走出一号实验室,看了看时间,照理来说已经可以回宿舍了,而他也正有此意。
只是,当走过一处休息室时,他的眼角难免瞥到了一抹粉色。
转过身,只见爱莉希雅、伊甸、阿波尼亚三人正围坐在一张圆桌前,桌上摆的是伊甸珍藏的红酒和酒具。
爱莉似乎喝了不少酒,脸颊的颜色甚至比她的头发还要深。
伊甸更是手捧着华丽的酒杯,半倚在沙发上,眯着眼睛,俨然在呓语。
唯有阿波尼亚清醒如常,只不过她的脸上也浮现出平常绝不会有的欢笑。
不论过去如何,未来如何,起码她们在这一刻足够开心。
忽然,阿波尼亚转头望向休息室透明的玻璃墙外。
米凯尔与她对视了一瞬,而后转身一百八十度,向着逆熵办公区走去。
而等爱莉希雅顺着阿波尼亚的目光向外看去,玻璃窗外已是空荡荡一片了。
…………
“崩坏能可以在六颗拟态核心和最初的核心中来回流转,但总量正好和第一律者核心先前的输出量一致。也就是说,我所构造的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律者核心】,更像是将我的核心在不同的维度进行投影……从结果上来说,这就意味着我所构造出的是权能,而非……越想越乱。”
米凯尔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完全忽视了手边绚烂霞光下的湖面,一个人低着头,边走边思考。
“律者核心并非是权能的容器这么简单,从本质上来说,其应该是虚数之树连接实数世界的一个节点,而从结果上来说,这种节点中又蕴含了一丝权能……可我既然不能构造出这个节点,又是如何取得这一份权能的呢?
“其实我早应该想到了,如布洛妮娅和奥托,他们在使用第一律者核心和虚空万藏的时候,都只构造过神之键,而非【活】的核心。我本以为是这样做得不偿失,可显然不是。我又以为是因为我自己是原生的理之律者,所以拥有这样的天赋,但很显然我也并不是第一任的理之律者。这都什么跟什么!”
米凯尔很快在梅的提醒下意识到了这一不合理之处。他本应比现在的梅知道的还要更多一些,可即使是那些来自于上帝视角的记忆,也无法在这个问题上给予他一丝一毫的帮助。
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像梅的选择一样先把它搁置,但米凯尔却有些担心。
他把所有被他搁置的问题在脑海中复盘了一遍,它们之间似乎有迹可循,又似乎没有。
当科学逻辑无法解释之时,不妨将视线投向玄学。而就以米凯尔自身的第六感来说……
只觉得一张网悬在他的头顶,它并不能彻底网住他,也不会拘束他的行动,更不会让他感到窒息,平时甚至都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但只要一低头,便能看到那细密网格落下的阴影。
它、祂,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嗨!米凯尔!”
熟悉的招呼声传来,米凯尔不由自主地露出笑脸,双腿微屈,跳入路边的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