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当大部分士兵压根找不到管理自己的军士时,此时派不上一点用场。
不过明军毕竟人数太少,造成的杀伤极为有限,而天命步兵的长矛哪怕只是架着不动,对于逐渐失去速度的明军骑兵依旧是一种威胁。
很快就有三四个明军骑兵的战马倒毙了,他们的人倒是没事,并很快爬上了战友的马背,准备撤退。
这时,一队重型火绳枪手机智地冲出拥挤作一团的队列,在原野上架起火绳枪的支架。眼间明军骑兵准备撤离,他们也不顾“两根长矛开火”的条例,慌乱地射出一排毫无精度的弹丸,成功打死了一个明军骑兵与十三个天命步兵后。
明军无法带走战友的尸体,所以他们选择了在撤离的同时将那队没人掩护且来不及重装弹的重型火绳枪手斩杀殆尽。
当晚扎营统计,这总共还不到十分钟的遭遇战中,天命骑兵阵亡七十六人,受伤二十五人,失踪三人。步兵阵亡五十二人,其中误杀十三人,受伤八十一人,失踪三百三十一人,其中溺水失踪约百人。
好在伤者大多是推搡踩踏后的轻伤,至少有一半是崴了脚腕,实际的损失还不至于无法接受,但士气显然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失踪的数百人绝大多数都是趁乱直接逃跑了。
不过他们很快就会后悔,明人斩首记功,方才的战斗不好收拾首级,那这些在原野上奔逃的溃兵无疑就是上好的军功。
就算他们能逃出明人骑兵的追杀,这里前后五十个罗里内都鲜少有定居点,迟早得饿死,或者跑回来,挨十鞭,继续服役。
而在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后,他们能确认的战果,只有一具明军骑兵的尸体。
这未免太夸张了些……
不过,奥托也终于明白了,战无不胜的十字军为何会在钦察草原,也就是自家门口一败再败。卡莲寄给他的信中并无半分夸大之词,在不投入女武神部队的情况下,天命的军队完全不是远道而来的明人的对手。
甚至于,就算投入了女武神部队又怎么样?明帝国的军队中也有大量所谓的“江湖游侠”,听起来和市井无赖、地痞流氓类似,但他们与女武神部队一样,都是利用圣痕的力量操控崩坏能战斗。
他们来自江湖中的各个“门派”,看似不如来自同一个集团的女武神部队团结,但这只是表象……
按照卡莲的说法,相比于来自同一集团、不同国家、不同语言文化的女武神部队,这些“游侠”虽然来自不同江湖门派,或许各有恩怨,但最起码语言一致、文化一致。
倒也说不清楚哪一方更好组织……
而更要命的是……他们的人数是女武神部队的好几倍……
总之,这样下去,战况不容乐观。
这也是奥托急着赶往前线的原因,因为他带来了能决定战争胜负的东西。
当然,这场仗打赢还是打输,与他奥托·阿波卡利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天命的这次东征,本质上是为了建立权威,转移刚刚平息的黑死病,以及打压刚刚纳入天命版图的欧洲各国的野心。
但他又不是天命主教的继承人,一旦战败,天命会怎么样、甚至阿波卡利斯家族会怎么样,他根本毫不关心。
他只担心卡莲。
一马平川的钦察草原如今已经成为了巨大的血肉磨坊,尽管他很相信卡莲作为“天命最强女武神”的实力,但刀剑无眼,她父亲弗朗西斯那么强大的存在,都会有一天化为一堆焦炭,卡斯兰娜家族的人……
况且,就算卡莲在战场上毫发无损,问题也仍未解决——
他同样预见得到,一旦战败,天命统治下好不容易才统一的欧洲必然会再次动荡起来,这样的话,天命也必然对平民采取更加横征暴敛的态度,来弥补在东征中的损失。
倒不只是可怜那些平民……平民什么时代不值得可怜?况且,他的可怜也无法改善他们的处境分毫。
奥托从来不会做多余的事,他当然也觉得这些平民可怜,但他认识得到自身力量的局限,如果真的想要改变这些平民的处境,倒不如
他只是担心卡莲……他还记得一年前卡莲随军出征时说的话——
“听说那些东方的暴君,连宫殿里的每一片瓦每一片砖都是纯金!等打下了那些东方王国,天命缴获了这些东西之后,奥托你可要在主教面前多劝劝,把这些钱分给穷苦无依的民众,这样他们就可以避免流离失所了!”
真是幼稚的想法——奥托心想。但正因为幼稚,他才格外倾佩卡莲。
对于人类这种奇怪的生物而言,成长并不是绝对的褒义词,幼稚也绝非单纯的贬义词。
绝大多数时候,成年人所谓的“成长”,不过是一群像现实妥协的精致利己主义者的狂欢罢了。
从这种角度上来说,他奥托·阿波卡利斯,在同龄人中其实相当成熟。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陶醉于卡莲幼稚的美好啊……
也正因如此,他才一定要……守护住这份美好,不惜一切,哪怕以自己的良知为代价,哪怕以数十万、乃至更多人的死亡为代价。
哪怕……这违背了她自己的愿望。
奥托看了眼灰蒙蒙的天色,残月依旧高悬于天空之中,老实说,从小到大,每一次抬头仰望月亮都会带给他一种莫名的诡异感,就好像月球其实是神的一只眼睛,阴晴圆缺就是祂在眨眼,祂就用这样的眼睛无情而又冷漠地凝视着人间。
所以,奥托并不是很喜欢月亮,他更希望太阳能够早点出现,不过看天色,应该也快了。
不知不觉,一个牙好像刷了很久,奥托漱了漱口,将东西交给一直无声站立在一旁的侍从收好,这才走出了营帐边的角落。
二十来个士兵列着不怎么整齐的队伍从他面前走过,他们人手拎着一只木桶,俨然是准备出营前往河边打水,以供队伍里的厨子做早饭用。但他们没有一人身着盔甲,也不携带任何武器。
奥托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这个小队的领头军士有些意思——面对昨天那样的明人骑兵,他们这种规模的步兵就算携带盔甲武器也只会降低逃跑的速度。但明知如此,愿意舍弃这些的毕竟还是少数。
若在以往,奥托肯定少不了以贵族的身份夸奖那军士两句,顺便拉拉关系,以备不测,但自从昨晚挑灯看了那明军骑兵尸体上找到的两本书,他对于这些也看不入眼了。
摇了摇头,奥托·阿波卡利斯从来不会做多余的事,他目前管不了的,他绝不会尝试去管。
走回营帐内,偷偷将一个小木盒放进自己的背包中,奥托一言不发地走向伤兵营。
不过,该处理的重伤员,他昨晚早就处理好了,处理不了的,应该也活不到现在了。如今他只不过去刷一刷存在感而已。
但他注定要失望了,他在乱糟糟的军营中走了大概有十分钟,一时间居然找不到伤兵营的位置。
明明是昨晚走过一遍的路,现在却已经完全变了样,等待早饭的士兵们随意挤成一团,有些直接在道路中央围成一圈赌博。营帐与营帐都长得差不多,也缺少旗帜区分方位,奥托一时间连东南西北都找不到了。
不过……老天似乎格外“垂怜”他,当他正打算原路返回时,大地开始了微不可察的颤抖,雷声一般的轰鸣也很快蔓延了开来。
“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