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陈文海的那本书真的是田富贵偷走的。
那天下午,田富贵喝罢水,走进男知青的寝室,取他落在那里的一包香烟,无意中看到了那本《〈反杜林论〉学习札记》,由那本书他联想到了刚才陈文海对他的顶撞,于是一股怒火从他的胸中燃起,为了发泄心头之恨,他赶紧把书抓到手里,从衣兜里掏出火柴,打算把这本书付之一炬。
就在他要点火的一刹那间,忽然想到这本书跟恩格斯的《反杜林论》有关系,他记得公社的团委书记告诉过他:《〈反杜林论〉学习札记》是陈文海最喜欢读的一本书。如果我把这本书烧了,又让团委书记知道了这件事,他准会批评我,说我是没事找事,尽给他惹麻烦。
田富贵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了一条妙计:把那本书藏起来,让陈文海为找不到这本书干着急!
可是藏在哪儿呢?他灵机一动,想到了厨房里的那堆柴禾。
田胖子怀揣着这本书来到了厨房,然后把这本书塞进了柴禾堆里。
他想:陈文海决不会想到书会被人藏在这里!
一丝得意的笑容从田富贵的脸上浮起。
这时,田春霞正好进来,她笑着问田富贵:
“你刚才藏的那本书是陈文海的吧?”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呗!”
“你一猜就准,真聪明!”
田富贵嘿嘿地笑了两声,拍了拍手上的灰,心满意足地走出了厨房!
陈文海本来以为:那本《〈反杜林论〉学习札记》会被田德贵永远打入冷宫,他是永远也见不到了,因此时间一长,他就把这本书逐渐淡忘了,似乎丢书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似的。然而这件事并非陈文海所想象的那么简单,是有人密谋操纵田富贵有意而为之的。
有一天,田富贵到县城办事,办完事后,他到一家饭店吃饭,在这里遇到了夏宝玉。夏宝玉是他的一个远房亲戚,好多年没见了,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不期而遇。
没聊多久,他们俩就很快把话题转移到了陈文海的身上。
一聊起陈文海,他们俩似乎就有说不完的话。
田富贵对夏宝玉说:
“我特别讨厌陈文海!他看起来很有学问,其实就是一个喜欢夸夸其谈的家伙!他整天不好好地干活,白天混在姑娘堆里瞎聊天,以此消磨时间,到了晚上,就埋头死读书!依我看,他到农村来绝不是为了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绝不是为了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而是为了镀金而来的!这家伙野心不小,一门心思想成名成家!为了成名成家,他连身体都不要了,每天晚上熬夜看书!他扎在姑娘堆里无非是为了炫耀自己有才华,为他以后的远走高飞打群众基础!”
听了田富贵的这番话,夏宝玉感到很吃惊,他皱着眉头对田富贵说:
“你才认识几个字啊,竟然会有这么深刻的见解!是不是有高人为你指点迷津啊?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一定是王志文在你面前灌输了不少东西!”
“王志文来找过我几次,我从他那里了解了不少有关陈文海的一些情况!”田富贵眨了眨眼,然后笑着说道:“我还知道你们四个人是好朋友!”
“哪四个人啊?”夏宝玉明知故问。
“朱国强、王志文、夏宝玉、徐建军。你们这四个人不是经常在一起吃饭吗?”
“你知道的太多啦!”夏宝玉瞪了他一眼。
“我有一事想请教你!”
“什么事?”
“就是我想挫挫陈文海的锐气,只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我知道你鬼点子多,你能为我支一招吗?”
“对付陈文海这样的小瘪三,对于我来说太容易啦!”夏宝玉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就是上海滩上的一个小流氓,我总有一天会把他扔到黄浦江里去喂鱼!”
田富贵连忙递给他一支烟,然后低头哈腰地为他点上烟!
夏宝玉猛吸了几口烟,然后问田德贵:
“他最近在看什么书?”
“就是那本《〈反杜林论〉学习札记》。”
“你把这本书藏起来!”夏宝玉对田富贵说:“过一段时间,你再把这本书还给他!在还给他的时候,你这么对他说:‘小赤佬,我已经把书还给你啦!这就叫完璧归赵!你以后可不能在我面前耍无赖呀!’如果你真的这么对他说,他一定会被气得晕过去!哈哈,我们俩可有好戏看了!”
从县城回去后,田富贵就按照夏宝玉的办法,把《〈反杜林论〉学习札记》藏了起来,后来又按照夏宝玉的吩咐把这本书还给了陈文海。
整个还书的过程是这样的:
吃罢午饭后,田富贵对陈文海说:
“你跟我来一下!”
“什么事?”
“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他们俩一前一后地来到了厨房。
田富贵从柴禾堆里抽出一本书递到陈文海的手里。
“你还说你没偷!”陈文海怒目而视:“这,你怎么解释?”
“我是没偷嘛!我只不过是把它藏了起来,如果我真偷,还会还给你吗?再说,我偷这样的书也没什么用啊,我根本看不懂!”
见《〈反杜林论〉学习札记》这本书被田富贵这个文盲糟蹋得又脏又皱,实在心疼得不行!他想再说田富贵几句,可是一想:跟田富贵这样的人讲理无异于对牛弹琴,于是就把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田富贵走到厨房门口,刚好跟张慧芳迎面相遇。
他嘻皮笑脸地问道:
“你是不是又来找陈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