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阳和马向东明天都得出发,这一天晚上便都在苏家吃饭,一来是给他们送行,二来也算庆祝卫阳正式成为苏家一员。
晚上吃的吃包馅粑粑。
这是淮宁县这边的一种特产,将米面粉蒸熟,分成小剂子,包上油渣白菜的馅,再放在锅里用油煎。
煎熟后,油渣浸入白菜中,一口咬下去,外面是米面的香,里面是白菜的油润,
那叫一个满足!
苏月最喜欢吃煎出来的油壳,一面沾了内馅的味道,一面浸了油,又香又脆又有滋味,特别好吃!
可惜她现在人小肚子小,想多吃几个油壳,却吃不下粑粑了,苏月遗憾地拍拍肚子,卫阳瞥见,悄悄夹了油壳放进她碗里。
苏月眼神一亮,刚想要夹起来,筷子却被她妈挡住,苏月放弃挣扎,“好吧,好吧。”
卫阳忙道:“我没吃,直接拔下来的。”
马蕙兰却问他:“不喜欢吃这个吗”
“没有,喜欢……”油煎出来的东西,应该没有人不喜欢。
马蕙兰把油壳夹回他碗里,“喜欢就自己吃,别惯着她,咱家讲究的是同甘共苦。再说,月月年纪小,以后吃到好东西的机会可比我们多。”
卫阳看着碗里的油壳,心里很是疑惑。
是他见识的家庭太少了吗他总感觉他们夫妻俩对孩子和别人不一样,有时候他们非常疼爱孩子,有时候在一些小地方又格外地遵守原则。
竖着耳朵听的白红梅,默默伸出了夹粑粑的手,小姑子说的有道理,她干嘛省给两儿子吃,他俩长大后吃上好东西,她还不一定尝到呢!
这边马蕙兰点点闺女额头,叫她别欺负小卫,那边苏长河没管家里孩子的事,他一边吃,一边和老丈人大舅子商量盖房子的事。
“堂屋那边加盖一间,我们这边卧室做个隔断……爹和大哥看大概需要多少砖咱队里有没有人会盖请三四个人帮忙行不行”
马老爷子道:“还请什么人你大哥就会。”
乡下盖的房子又没有那么多讲究,当初他们家几间屋子和女婿家的房子不都是自家人盖的。
“现在忙,等秋收后,我和你大哥来盖就行……”
那哪成老爷子都六十多了,让他搬砖扛瓦,苏长河也不放心。
他道:“那就麻烦大哥,不过爹是大队长,秋收后还要交公粮,忙着呢,就让大哥再找两个人,早点盖完也省得拖到天冷。”
马老爷子想想也是,秋收后只是没那么忙,但也不是没事,他还得安排大家干活,便遗憾点头,“也好。”
不过下工后也可以去帮忙,早一天盖完,少给一天工钱。
“到时候工钱怎么给,需要多少材料,大哥和我说。”
马向华应着,“行,都交给我。”
第二天一大早,卫阳、马向东、马祥三人就出发了。
到上工的时候,大家一看,马向东也不在,还疑惑:“东子也参加那什么员选拔了”
马老爷子淡定道:“不是,他去上班了。”
“哦上班啊……不对,啥”
上班
是他们理解的那个上班吗
“是。”马老爷子其实还是挺想炫耀炫耀,不过女婿说得对,自家人得了实惠,偷着高兴就行,表现出来,容易让人家眼红嫉妒。
一同干活的老少爷们怎么可能只满足这一个字的回答,忙追问情况,“东子去哪儿上班了东子干什么的是吃商品粮那种吗”
马老爷子只说在县城,就是普通工人,即便这样,大家也很激动。
这可是他们前进大队第一个工人啊!
有那心思转得快的,已经在心里盘算,亲戚谁家有年龄合适的闺女,这么个好女婿人选,不扒拉到自家碗里,想想就亏!
更多的人是好奇,“东子怎么当上工人的”他可是乡下户口,城里要是招,他们有没有机会
马老爷子早猜到大家伙会问这样的问题,也早早想好了说辞,他道,“也是运气好,东子有时候不是往城里去嘛,那天正巧看到人家那招工,排队的人里有他同学,他同学说没限制城里户口,东子干脆就试试……结果运气好,竟然考上了!”
“那厂子里还招人吗”
“哪有厂子才招人又招的”
“叔那你让东子给咱们留心啊,万一有消息,可别忘了给咱说!”
“放心肯定的!咱大队多几个工人才好咧!”
老爷子的回答有人信,也有人不信,知青就不相信这说法。
哪有这么碰巧的事刚好进城赶上,刚好这次招工不限制户口,又刚好考进去。
“这么多刚好,他马向东是吃‘刚好’长大的啊”柴秀冷哼,“肯定是大队长家故意把消息拦了,不让我们知道,怕我们去考,他儿子就没机会了!”
“也不一定吧,说不定真是巧合。”
知青点的另一个单身男知青却觉得柴秀说得有道理,“怎么可能是巧合又不是写书,无巧不成书我们也关注城里的消息,怎么就没让我们碰上”
“是吧”柴秀找到支持她观点的“同志”,气势更盛,“要么是大队长有意阻拦,要么就是他家找的关系!”
“他家要是能找关系,早怎么不找马向东不是也在乡下种了几年的地”
“对啊,苏长河当初那么想回城,差点老婆孩子都不要了,也没见大队长有办法……”
单身男知青:“万一关系是才攀上的,说不定就是苏长河攀的,马向东去城里不就是跟着苏长河——”
“在讨论什么热火朝天的”陈志强推门进来,知青点的堂屋顿时一静。
“没、没什么……”单身男知青干咳一声,没再往下说,他们知道陈志强是个老好人,今天聚会特地没叫他。
柴秀却不怕,她往凳子上一坐,双手抱胸,道:“有什么好瞒的你们不说,我说……”
她巴拉巴拉把大家的意见说了一通,“陈大哥你说是不是这样大队长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陈志强道:“那你想要什么解释城里的情况大家都清楚,哪还有单位招工要乡下户口的就算真有,人家单位没有广而告之,大队长也没有义务把消息通知到每个人。”
“再说,要真是他家找了关系,那也是人家的关系,咱们和大队长家非亲非故,有关系他不用在自己儿子身上,还用在我们身上吗”
“那要是苏长河找的关系呢”柴秀仍然不甘不愿。
陈志强无奈:“怎么又扯到他身上”
“本来就是嘛!马向东去城里还不是苏长河带他去的周刚,对吧”柴秀寻求支持。
周刚就是那个和她一样还住在知青点的单身男知青,他比柴秀还大两岁,一直坚持到现在还没有成家,也是因为不死心。
在前进大队剩下的知青里,他和柴秀两人对回城最渴望。
周刚“唔”一声,“这种可能性很大……”
“我们还同是知青呢,大家一个战壕里的同志,苏长河有招工的消息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陈志强:“人家凭什么告诉你柴秀你折腾回城的时候,怎么不告诉大家还瞒着我们还有你,周刚你也是,你家里要是找到关系,你愿意分享出来吗”
周刚扭头,柴秀撇嘴,两人都不说话了。
陈志强又劝说一番,几个知青面上没反驳,至于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比如周刚,他私下就找到马老爷子跟前,虽然没直接指责,但还是委婉地表达了不满,他也有小心思,不说他自己不满,而是说在知青中听到了一些意见。
马老爷子敲敲旱烟锅子,笑呵呵道:“不是瞒着你们,事出突然,而且人家考的是开车和汽车修理的事,你们知青也没人会啊。”
周刚不相信:“那马向东怎么会”
“我们家东子以前跟一个兄弟玩得来,人家家里有人会,他感兴趣,也学了点,要不然人家也不会招他不是”
周刚铩羽而归。
柴秀也不死心,但她没问到马老爷子面前,她将主意打到了苏长河身上。
没错,柴秀左思右想,还是觉得马向东能进城当工人八成是苏长河出的力。
她判断的依据很简单。
她以前和马向东接触过,马向东也没比别人优秀,城里厂子凭什么招他
而纵观老马家,以前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也没见他家有什么变化。
唯一的可能就是苏长河,马向东可是跟在他屁股后面当跟屁虫当了好几个月,而且苏长河又是在队里收鸡鸭鹅,又是办养殖场,听说还和公社纺织厂有来往。
那么有其他关系,也很有可能啊。
柴秀打定主意,特地换了身不怎么穿的碎花衬衫,两条辫子也绑得整整齐齐,发梢插上两朵野花,然后悄悄出了知青点。
苏长河最近很忙。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养殖场虽然很小,但要操心的事也不少。
比如,鸡舍粪便的清理及消毒;
比如,刚孵化的鸡仔要随时注意健康;
又比如,那个叫“红红”的大公鸡又又又和其它几只公鸡打架,啄得满地鸡毛,真演绎什么叫“鸡飞狗跳”。
哦,得亏养殖场现在还没养狗,要不然更名符其实了。
忙了一天,一身鸡屎味的苏长河,浑身的怨气都能凝固成实体了。
他怎么这么想不开搞什么养殖场,把自己给套进去了吧
以前多自由,天天骑个车在外面跑,干半个月休息半个月,时不时还能打个牙祭,脏活累活还能使唤使唤小舅子。
现在可好,脏活累活都得干,一人还得身兼数职,都能评选劳模了!
怨气满满的苏长河拉着脸径直走过。
柴秀靠在树干上,微微垂头,仿佛沉浸在音乐之中,她睁开一只眼睛,瞥了一眼,只看到苏长河远去的背影。
他连头都没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