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是挂在树上没成熟的葫芦，几乎是一声不吭。</p>
事实上，现在扶苏这种作为，也颇有想走捷径的意味。不安分守己，好好在羽阳宫当太子，却要跑出来征战。到了外地，遇到重臣，如此煞费苦心地接近权臣。</p>
这要换做别人，早就死了八百回了。</p>
可就嬴政，他自信有他在谁也反不了。</p>
驿站外，蒙恬有事来报，他侯在舍门前，却被告知今天太子宴请少府。</p>
蒙恬自然惊讶，他心里犯嘀咕。“太子居然宴请少府，还是在我们都不在的情况下。太子这是想干嘛，难道真的坐不住了？”</p>
——</p>
室内，冯去疾见扶苏已经没有之前的好耐心，他嘴角微微上扬。</p>
小子，姜还是老的辣。你以为你足智多谋，其实只是大王给你的机会多罢了。</p>
一阵阵春风吹过三面墙壁上挂着的竹帘，花香溢满堂内。</p>
冯去疾想到，自己以后和太子再这样单独相处的时间也不多。他今日请我，可见是对我日前说的话上了心。这说明太子还没有被立军功的事情冲昏头脑，尚且能够听得进去旁人的话。</p>
他今日请我，几次试探，都希望自己能明示他。自己若是再不说，他面上风平浪静，不知道心里是否在骂我脾气古怪、性情倔强的老匹夫。</p>
冯去疾忽然开口，“不知太子可曾听说过，楚国曾有过一鸣惊人的故事。”</p>
“《韩非子·喻老》记载：虽无飞，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p>
冯去疾不疾不徐道，“太子果然博闻强识。太子所说的典故，看来是和寻常士人知道的都是同一个典故。楚庄王蓄势待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故事耳熟能详。不过，我这里也有个一鸣惊人的故事，却是太子没有听过的。”</p>
“哦？说来听听。”</p>
冯去疾慢慢道，“楚国有一种鸟，十年不飞，飞必惊天下。过去我秦国也有一只奇异的鸟。这只鸟羽翼未丰满，在其他同龄的鸟尚且没学会怎么捕猎的时候，他已经遨游四海。”</p>
“天下人都知道有这样一只鸟。可是等到他壮年时，却再也飞不动了。后来一打听，原来是死了。听了这个故事后，我从此就把他记在心上。”</p>
“我的祖父时常对我讲一句话。不要在意一时的得失，要想办法保全自己的实力，让自己留到最后。留到最后的未必过去曾经光彩照人，但一定是最后的赢家。”</p>
“旁人经常拿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典故激励自我，渴盼有朝一日能够功成名就；有才之人，大都是不甘于平庸的。他们就像是杜鹃，宁可把喉咙叫破，也不愿意碌碌无为。”</p>
“他们没有耐心，不会等待时机，只知道冒进，也不愿意听取他人的意见，最后就算是泣血涟如，眼睛里哭出血来，也终究是没有用。”</p>
扶苏捏着酒爵。</p>
喝茶是因为心情好，喝酒是为了强作颜色应付外宾。</p>
“那按照少府之意，那秦国的那只鸟该当如何呢？”</p>
“太子，鸟已经鸣叫过了，秦国人都知道他的存在。既然已经目的达到，就该回巢了，哺育后代，养精蓄锐，才是正道。继续在外，只会白白招致对手。”</p>
“我也时常拿这个典故提醒自己。我始终认为，只有平时不鸣不响，才能在关键时刻一鸣惊人。”</p>
“我时常记得大王讲的一句话。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春深，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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