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营上方,宋字大旗猩红如血染,在空中翻卷不歇;中军大帐内,上到郭药师下到那些常胜军将领,今日都穿上了宋军的红甲,其中以郭药师穿的甲胄最为显眼,铁铠兽吞,悬着护心镜,外罩红色锦袍,戴一顶凤翅兜鍪,不怒自威的气度扑面而来。
其余将领,包括刘陵在内,大多是普通黑色甲胄,戴着一只红缨顶子的范阳毡帽,虽然不至于让底下的士卒把甲胄全都换掉,但现在坐在帐中议事的高层将领们,全都很有仪式感的穿着宋军北方将官的甲胄,里面是红色内衬。
刘陵也穿着差不多的装扮,走路时,沉重的甲胄发出一阵甲片摩擦声,兜鍪顶上的红缨一晃一晃。常胜军里面规矩不大,能到这儿的都是郭药师知根知底的,因此门口亲兵也没让他解下佩刀,通报一声就放他进去了。
“今日本帅于此召集诸将,想必大家心里都很疑惑,那本帅现在就来告诉你们为什么。”
等门口士卒通报来将姓名官职结束,所有听命于郭药师的常胜军将领都站在帐中,
郭药师抬起头,目光里透露出一丝萧瑟,“燕山府路宣抚使知燕山府王安中、河北路宣抚使谭稹,二者本为我等顶头上官,论理,上到本帅,下到你等及众将士,都得听命于他们。
但本帅现如今已经查明,王安中此贼与金人私通往来,有书信为证,燕京宋人官员也大都有证词指认其谋逆罪状.”
帐中众将默不作声地听着,脸上大多露出义愤填膺的表情,仿佛委屈的不行,实则,大部分人来的时候已经跟郭药师通过气,不管底下士卒怎么想,这些人敢站在这里,至少明面上都是支持郭药师的。
但郭药师现在当着众人的面再说一遍,算是定下了今日议事的调子,接下来只能围绕他说的去扩展。
“宋人主官大多背叛,咱们是大宋在北疆的唯一一支兵马,再加上谭稹、王安中之辈都是手握重权,兴许朝廷现在也已经认为我等投靠了金人,战端一触即发。
诸位,此事绝非本帅一意孤行,非要力保一个张觉。因为金人催逼本帅交出张觉,看似只要一个人,但若是开了这个口子,此后不只是张觉,下一个,就是你,或者伱,甚至是我郭药师!”郭药师霍然起身,声音越发低沉。
“咱们现在既是为了清白,也是为了自保,更何况对于金人来说,交不交张觉对他们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要找到跟咱们开战的借口,彻底夺取燕地。因此只要开战,就很可能是跟金人厮杀。
兄弟们,你们现在有谁不同意,本帅允许你们走出这里,无论是投靠金人还是宋人,我,绝不记恨!”
没人动身。
刘陵百无聊赖地听着,知道郭药师说那么多话有提振人心士气的想法在里面,然后还有各种许诺,就好比是进旅馆前跟女朋友把之前哄她的那些话再说一遍。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反正也不差这最后一哆嗦了。
郭药师为人多疑谨慎,但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赌这一次,那他肯定会想办法把一切潜在的不利因素降到最低,
他又说了一通话,刘陵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刘陵抬起头的时候,郭药师目光也投射过来,周围一众将领都皱起眉头。
“听说你把涿州城建的很好。”
原先归属于辽国的时候,燕京原名析津府,等宋人接手后,将其改名为燕山府,治下领十二个县,同时燕山府的实际范围横亘在整个涿州北面。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如果金人攻下蓟州后继续进军,只要攻下燕山府境内的几个县,就能直接兵临涿州。
而若是宋人“收复”雄州后继续向北进军,涿州更是首当其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