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轻舟自打进宫后一直穿着内侍服, 都没什么机会穿别的衣服。</p>
但今日出宫去教坊司，他总不可能穿着一身内侍服，那也太不像话了。</p>
好在上个月发了俸禄之后, 图大有托人给他做了身新衣服，今日纪轻舟便找出来换上了。那衣服是素白色，边角压了淡淡地金线, 看起来平平无奇，可穿在纪轻舟身上便增色不少, 将少年衬出了几分文人的俊逸之气。</p>
“豁！”秦铮看到纪轻舟后眼睛一亮, 开口道：“你穿这身去教坊司可得仔细着些。”</p>
“为什么？”纪轻舟不明所以，面上现出了几分迷惑。</p>
秦铮开口道：“不过你换身衣服也没差, 光是这张脸往教坊司里一站，那里的姑娘公子们便都得失色不少, 不知道的还以为……”</p>
“秦铮。”李湛冷冷地声音响起，秦铮闻言只得闭了嘴。</p>
纪轻舟抬眼看向李湛, 见李湛今日穿了一身蓝色的外袍, 头上束着一个白玉发冠, 整个人玉树临风，似乎比平日里更添了几分英气。</p>
“太素了些……”李湛看向纪轻舟, 转身走到桌边，从木匣里取出一枚青玉簪子, 抬手别在了纪轻舟的头发上。那青玉簪子成色极好, 别在少年乌黑的发间顿时便给少年添了几分贵气, 同时也让他看起来不像方才那么懵懂年幼, 稍显成熟了几分。</p>
“好多了。”李湛端详着少年片刻，开口道。</p>
纪轻舟这才反应过来，李湛是怕他看起来年纪太小, 去教坊司被人盘问。</p>
昨晚纪轻舟朝英辉阁的人打听了一些关于教坊司的事情，知道那里与普通的妓院不同，平日里光顾的都是京城有官职在身的人，所以规矩还是挺多的。别的不说，年纪太小的人肯定进不去。</p>
“走吧，马车我都找人备好了。”秦铮一脸兴奋地道。</p>
“不用马车，步行便可。”李湛开口道。</p>
“步行从宫门口到教坊司至少要两盏茶的工夫，你不嫌累？”秦铮开口道：“大热天的，走过去一身臭汗，多讨姑娘们嫌啊。”</p>
李湛瞥了秦铮一眼，开口道：“你今日留在宫里，陪陛下温书。”</p>
“啊？”秦铮一脸惊讶道：“你们逛教坊司，不带我一起？”</p>
“嗯。”李湛淡淡应了一句，朝纪轻舟道：“走吧。”</p>
纪轻舟忙跟在李湛身后，秦铮不死心想跟着，却被李湛伸手顺走了腰牌。</p>
“你拿我的腰牌，我怎么进去？”秦铮道。</p>
“所以才让你留在宫里。”李湛说罢头也不回地朝他挥了挥手。</p>
秦铮一脸愤懑，却只能认命，老老实实去福安宫找小皇帝了。</p>
两人出了宫门，纪轻舟才知道李湛说不坐马车并非玩笑。</p>
这会儿临近中午，外头的阳光挺刺眼的，但李湛却仿佛很惬意，走在京城繁华的长街上，便像个贵公子一般，与他在朝堂上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完全不同。</p>
“王爷……咱们不带护卫，会不会不妥啊？”纪轻舟有些担心的道。</p>
他穿过来之后还是第一次这么大摇大摆地出宫，而且是单独和李湛一起，身边连董栋都没带。纪轻舟忍不住想起了影视剧里的许多情节，生怕再遇到个刺客之类的，到时候李湛万一遇刺，他小命八成也不保了。</p>
“换个称呼。”李湛开口道。</p>
“是……公子。”纪轻舟忙换了个称呼。</p>
李湛闻言顿住脚步看他，目光中带着淡淡的笑意。纪轻舟这身衣服虽素净，可人的气质却丝毫不打折扣，站在李湛面前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跟班的家仆。</p>
半晌后，李湛开口道：“叫兄长吧。”</p>
“哦……”纪轻舟只得依言道：“兄长，咱们不带护卫……”</p>
李湛听他一直纠结护卫的问题，失笑道：“光天化日的，咱们两个大男人还能让人吃了不成？”</p>
“我是担心王……兄长的安危。”纪轻舟四处看了看，那表情十分谨慎。</p>
这倒也怪不得他，此前两次出宫一次是去别苑，一次是去看老王爷，随行到处都是王府里的护卫。可今日李湛却是孤身一人，只带了纪轻舟这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人，纪轻舟自然会有些紧张。</p>
电视里不都这么演的吗？</p>
皇帝微服私访，被天/地/会或者什么花/会的人埋伏袭击……</p>
“你那么紧张兮兮的才会引人注目，正常一点。”李湛低声在纪轻舟耳边道。</p>
纪轻舟深吸了口气，老老实实跟着李湛后头，这才得空四处看了看。</p>
京城的景色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新鲜感，他以前去过几次影视城，也去过那种文化主题的古镇，那种感觉和现在有些类似。就连街上杂耍的戏台他看着都觉得眼熟……不过转念一想，他穿到的是书里，书里构建的世界可不就是照着那些影视剧来的吗？</p>
毕竟作者也没有到过古代，对古代的想象只能建立在自己的认知上。</p>
两人行过街口，戏台上一个杂耍艺人正在玩儿火，手里拿着木棍儿，木棍上戳着一个球，他朝着那球一喷，球便着了，惹得众人一阵喝彩。</p>
这场面纪轻舟看着实在无聊，丝毫没有吸引力。</p>
片刻后那杂耍艺人手里的木棍一甩，变成了一条长/鞭，鞭/子带着那火球一甩，朝着他们的方向便甩了过来。纪轻舟见状吓了一跳，扯着李湛往后一扑，口中喊道：“小心。”</p>
眼看他这么一扑，两人势必摔倒在地，李湛却撤了一步，伸手在他腰上一揽，将人往后一带稳稳站住了。而那带着火球的长鞭擦过围观的众人引来一阵惊呼，随即便收了回去。</p>
纪轻舟：……</p>
本以为是一出危机中护驾的戏码，谁曾想小丑竟是他自己。</p>
“我……我以为……”纪轻舟尴尬地挠了挠头，表情十分精彩。</p>
李湛目光落在少年脸上片刻，眼底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地笑意，而后抬手帮纪轻舟整了整扯乱的衣领，低声附在少年耳边道：“你方才是想保护我？”</p>
“我以为那个人是刺客。”纪轻舟小声道。</p>
李湛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几分，低声道：“有暗卫跟着呢，别疑神疑鬼的了。”</p>
纪轻舟闻言下意识抬眼四处看了看，总算是松了口气。</p>
等他稍微放松下来之后，想起此前那一幕，只觉得更尴尬了几分。</p>
教坊司距离此处还有两条街的路程，纪轻舟一边走着一边留意着路边的店面，总算在一个不起眼的街角看到了图大有告诉他的那间医馆。那医馆连个正经门脸都没有，只在街角挂了个木牌，木牌划了一条折线，折线末尾带着一个箭头，示意往里走。</p>
也就是说，那医馆并不在街边，要拐进巷子里。</p>
纪轻舟暗自琢磨，要怎么避开摄政王去那医馆里看看呢？</p>
李湛见少年东张西望，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一会儿落在街边的小吃摊上，一会儿落在路边的面馆上，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大有走不动道儿的架势。</p>
李湛挑了挑眉，暗道这是饿了吧？</p>
“想吃？”李湛开口问道。</p>
“嗯。”纪轻舟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而后才反应过来。</p>
李湛却已经带着他进了路边的一个面摊棚子，开口要了两碗面。</p>
纪轻舟本想说他不饿，但闻到邻座飘过来的面香，顿时便吞了下口水。</p>
“你从前应该也不会经常在路边吃东西吧？”李湛看着少年问道。</p>
“也不是……”纪轻舟想起从前自己经常在路边吃烧烤，但想来原书里的纪轻舟既然是出身书香门第，估计在路边吃面这样的事情应该没做过，便道：“没怎么吃过……闻着挺香的。”</p>
李湛坐在路边的长凳上，看着路边人来人往的街道，开口道：“我从前也没怎么吃过……有时候想想，锦衣玉食的日子过得久了，也乏味的很，倒是很向往这样的烟火气。”</p>
纪轻舟暗道你这不是高级凡尔赛吗？</p>
但纪轻舟转念一想，李湛整日累死累活的，在原书里一辈子连恋爱都没有谈过，想想也挺可怜的。外人或许觉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很值得羡慕，可真站在李湛的角度想想，说不定他过得确实很乏味。</p>
“兄长若是喜欢……往后咱们可以经常出来逛逛。”纪轻舟道。</p>
李湛闻言一怔，看向纪轻舟，目光中带着几分意味不明地审视。</p>
“来啦，两碗面。”伙计端着热腾腾的面过来，开口道：“两位公子慢用。”</p>
纪轻舟取了筷子递给李湛，自己才开始吃。</p>
那面做的很劲道，味道虽比不上小山的手艺，却也不赖。纪轻舟埋头一口气吃了大半碗，抬头却发现李湛一直没吃，只定定地看着他。</p>
“兄长怎么不吃？”纪轻舟问道。</p>
“看你吃就够了。”李湛淡淡一笑，开口道。</p>
纪轻舟顿时有些尴尬，正要放下筷子，李湛却将自己那碗面也推了过来，开口道：“都是给你的，我见你最近吃得少了，肚子总在咕噜噜的叫……”</p>
“呃……”纪轻舟有些尴尬的道：“吃多了怕发福。”</p>
“胖点也没什么不好。”李湛伸手在他手腕上握了一下，开口道：“免得像现在瘦巴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英辉阁管不起你的饭呢。”</p>
纪轻舟有些无奈，但这会儿确实没吃饱，便没推辞，将李湛那面也吃了。</p>
待纪轻舟吃饱喝足，李湛便带着他去了斜对街的一家茶楼。</p>
那茶楼装潢看着低调，却十分雅致。</p>
两人一进门便有伙计上来招呼，李湛开口道：“与方才进来的那位公子约好了的。”</p>
伙计闻言便带着两人上了二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