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姑娘的一件春衫若是制得好,比那幅绣图更能瞧出本事。”
辛绣掌面容一如前几次的冷淡,唇角微微向下,带着几分惯有的严厉,但声音却放轻了不少,像是怕吓着面前的人。
“秀秀那里你不用管,这件春衫,我也不会让她接手,我会让莲香她们带着你,到时候去量好贵人们的尺寸,就照着你上次的式样和针法绣。”
“不让秀秀姐接手?”
宋锦茵有片刻的怔愣,随即便反应过来,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是,你只管放心去做,莲香来了绣坊几年,在技艺上,她也算稳当,绣坊里不能一直靠着几位老绣娘,我想你们这些个年轻的,应当也不愿一辈子只在这角落里,做点帕子挽着线。”
顿了顿,辛绣掌添了几分犹豫,半晌后又道:“秀秀也有些手艺,只是心气高,这次便让她好好磨一磨,其他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宋锦茵看着面前人极其不情愿地说出最后这句话,便知晓该是秀秀使了什么计,被辛绣掌瞧了出来。
而碍于她二人之间的关系,辛绣掌虽似恼怒,但也仍是给了她一个机会,在替她善着后。
比如不让宋锦茵深究此事。
宋锦茵想,怕是同之前送去的式样有关,只是若真如她所猜测的那样,这秀秀的脸皮,也太厚了一些。
而且还极其蠢笨,害人害己。
自己被发现了不说,反倒还把她给推了出去。
饶是宋锦茵好脾性,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几句。
“宋辞,我知之前秀秀寻过你,但你并未同意,但这次我来寻你,也没有遮掩的打算,这活,确实得你来做。”
就差没直言,几位贵人瞧上的本就是她的手艺。
而宋锦茵也知晓,再推脱便是拿乔,若是传出去,哪怕不在金玉绣坊,其他绣坊也不会再收她。
思及此处,她扯着无奈的笑,在心里骂了秀秀无数遍。
“辛绣掌,贵人们常在绣坊定新衣,想来这里该是都有姑娘们的尺寸,应当无需再特意跑上一趟。”
“春衫不比冬衣,自是要更贴身一些,且旁人就罢了,太守府里的姑娘,这尺寸都是新做新量,哪好用旧的。”
宋锦茵自是也知晓这个理。
她能不理秀秀,能拒了旁人,可她不能不将绣掌放在眼里,哪怕往后离开这处,那也是生完孩子以后的事。
故而这洛城,她眼下还得老老实实地待下去。
“这两日你便瞧着天气去一趟,叫着莲香同你一起,她也进过不少贵人府邸,自会领着你做好这些。”
“知晓了,辛绣掌。”
......
这一耽搁,便又临近午时。
宋锦茵饿得快,刚坐下没多久,肚子里就有了动静,只是她刚准备去领吃食,就听小丫头跑的气喘吁吁,在廊下叫她。
“宋辞姐姐,外头,外头有人找你。”
“找我?”
“嗯!一名男子,长的可俊朗了!我本来有些怕他,可他说他是姐姐的远方表亲,过来给姐姐送吃食!”
宋锦茵双眸微微圆睁,顿时便想到了那个男人。
只是下一瞬,她转而又释然。
来的该是仓凛。
再开口时,宋锦只在心里对着仓凛赔了句不是,便极其严肃地皱起了眉。
“我没什么表亲,那人大抵是个骗子,不用理会,往后瞧见了也绕远一些,小心他将你拉了去。”
“可,可......”
“而且俊朗的男子不少,说起来也没什么太大用,最多就是骗骗你们这些小丫头,千万莫因此信了那人的话!”
小丫头有些犹豫,而后抬头看她,越想越急,一副要哭的模样,小心翼翼地道:“可他让人给了我一串手串,还给了我琳琅阁的糕点,我,我第一次瞧见......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去还给他......”
见小丫头哭声有些大,宋锦茵吓了一跳,赶忙将人拉到一旁。
“别哭了,我就是这么一猜,他,他也不一定是骗子。”
“他清楚说出了姐姐的名字和样貌,还说了姐姐是怎么来的洛城,还说你们之前会一起围炉守岁,他说只要我告诉姐姐就好,姐姐不出去也没关系,我这才信了他......”
宋锦茵欲安抚的话卡在了喉间,曾经的记忆瞬间朝她袭来。
围炉守岁,那来的兴许就不是仓凛。
可说起来,竹雅院能有什么围炉守岁,不过是一炉火,一个看着书信的背影,和一个在角落守着的她。
那时她也曾偷偷有过期盼,想着在那样的日子里,兴许会有什么不一样。
兴许柳氏会来偷偷瞧她,兴许裴晏舟会变回最初那样。
可一年又一年,盼着盼着,她便在那炉炭火中死了心。
没什么不一样,从她成为婢女之后,就不会再有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