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竹雅院的这几年,宋锦茵也不是没见过温柔的裴晏舟。
只是那些大多都借着酒意,不太清醒。
如今裴晏舟目色清明地站在她跟前,语气温和的好似另一个人,在小心翼翼地同她说,别推开他。
宋锦茵觉得有些可笑,但更多的,却是对这一切的陌生,和怀疑。
许久,她才开口,并未因此而有太多回应。
“世子可能还是不太明白,我想说的是,用不用强,我都不会回去,至于世子要不要留在洛城,是世子的选择,城门日日开着,谁说了都作不得数。”
“你说的便作数,”裴晏舟指尖发紧,怕逼得她又一次转身,生生压住想再将她拥进怀里的冲动。
“往后你说的,在我这都作数。”
裴晏舟的声音愈加沙哑,目光中的祈求夹杂着希冀,矛盾如光影,明明灭灭。
“你不喜我的强迫,我便不再逼你,任何事,只要你不愿意我就不做,所以别再推开我,别再对我避之不及,好吗?”
宋锦茵唇瓣张了张,心里并未因着这话而感到雀跃,反而生出了一丝沉重。
她要如何说,曾经的那些伤害和舍弃,于她而言再难抹去。
只差一点,在竹雅院的日子,只差一点她便会撑不下去。
而那时的裴晏舟,从来都不会低声下气地同她说一句,别推开我。
他只会冰冷冷地提醒着她的身份,甚至连落在她身上的晦暗目光,都像是伤人的利剑。
可这些最终只是在宋锦茵的脑中停留了一瞬。
不知从何说起,索性就不再开口。
裴晏舟察觉到面前人的走神,像是又忆起了他不敢去回想的过往,男人薄唇轻动,终是主动退了一步。
“你不想同我说话,那我便等,等到你愿意回头看我。”
男人垂眸,声音中带着自嘲和苦涩,“我会护住你,护住我们的孩子,只要你别避开我,茵茵......别再躲我。”
一声茵茵,让宋锦茵脑中轰然一响,顿时清醒。
这两个字,父亲唤过,柳氏唤过,裴晏舟曾在醉酒的时候也唤过。
可这些同她亲近的人,却一个一个地远离她,丢下她,舍弃她。
宋锦茵终是红了眼,想起远在国公府的柳氏,想起已为人母的自己。
“世子这声茵茵到底是不合礼数,世子若要唤我,还是一声宋辞较为妥当。”
吹散在风中的声音比适才沙哑,带着低沉的情绪。
裴晏舟心中一紧,只恨自己又让她想起了往事。
可他只是抬了抬发颤的手。
不敢去牵她,不敢将她带进怀里,连轻哄一句,都没有资格,只怕会惹她不喜。
“是我不好,宋......辞。”
宋辞二字,裴晏舟唤得艰难。
像是换了这个名字,那个曾经满眼是他的小姑娘,便真的消失在了他的天地间,再难寻回身影。
可瞧着面前的姑娘泛红的眼眶,裴晏舟只觉这些年欠她良多,好像退一万步都不够。
良久,男人才又开了口。
“外头风凉,我送你回小院。”
见宋锦茵的目光带着怀疑看过来,裴晏舟又生生止住了步子,改口道:“我让仓凛送你回小院。”
“多谢世子。”
离开前,宋锦茵犹豫了一瞬,而后又道了声谢。
她不是拎不清的人,虽明白她与面前的人无法再有交集,但有适才那一瞬的相帮,她确实得承这份情。
裴晏舟亦是瞧出了她这声感激中的真心。
可宋锦茵越是这样不躲不闪,他的心就沉得越厉害,他不愿去戳破这里头的缘由,只故作不知地避开了这声谢。
“若是有事,便唤仓凛。”
宋锦茵未应这话,只安静地转身离开。
只是虽行远了一截路,她仍能察觉到落在她后背的那道目光。
她步子未有停下的迹象,唯有神情在不觉中严肃了几分,人也越发清醒。
裴晏舟没打算离开洛城,他要守着她。
虽不知这话几分真假,但宋锦茵到底是生了担忧
之前她不愿再跑,不过是因着裴晏舟的脾性,无情执拗,不会给她再跑的机会。
且彼时她明白,如今她亦握着自己的性命,裴晏舟拿什么都威胁不到她。
可此刻,她虽不知这人为何同之前越发不同,但她想,若裴晏舟真得了失心疯要停在她身侧,她怕是又得寻其他的路。
那个男人不可能永远都待在这座小城,他总要回京都。
届时他会如何打算,谁也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