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算宽敞的街眼下只余二人相对。
只是一个蹙眉带着气恼,一个薄唇轻抿,似有话说,却又带着克制。
偶有来往的路人,虽不敢一直盯着瞧,却也偷摸摸地将目光落到了他二人身上。
“我知你不喜被打量,先上马车,诊了脉再说,可好?”
裴晏舟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询问里带着温柔,是宋锦茵从前一直听不到的语气,像是将她放在了心尖上。
她也算等过些时日,只是如今没有期待后再听,她便越发觉得,从前的那些日子,真是太过苦涩。
忆起冯琦玉的事,宋锦茵原本准备离开的步子拐了个弯,行向了马车。
先裴晏舟一步,便没能瞧见他倏尔亮起的黑色眸子,也没能瞧见,他看清她的脸色后,一点点又灰败下去的眸色。
两人一时无言。
一个在等,一个不愿说,直到木大夫诊完平安脉下了马车,还算宽敞的车内又一次只剩下他二人。
“这是新炖的滋补药膳。”
热气腾腾的一盅汤放到了她跟前,而原本马车角落里烧着火的一盆炭,也因着怕熏着她而被端了下去。
“多谢。”
宋锦茵懒得再推拒,接过汤勺,小口抿了抿。
药味确实有一些,但更多的还是汤本身的清香。
她喝了几口,直到胃里生了些暖意,才又开了口。
“今日太守府大姑娘来寻了我。”
宋锦茵掩下眸中思绪,顿了顿又道:“世子若真为了我和肚子里的孩子好,往后还请世子先管好自己的事,莫要再做这些。”
“我同她并无关系,”裴晏舟皱眉,下意识出声,只怕她生了误解。
“不过是太守府见过一面,我并未留意过她,此次来洛城,也同旁人没有任何关系。”
“我不在意那些。”
宋锦茵声音平静,垂眸看着汤勺里清亮的汤底。
“我说过,往后你同谁在一起,身边站着怎样的女子,我通通都不在意,我只想求一份安稳,可一旦因你被旁人盯上,这安稳便难以落到我头上。”
有茶盏碎裂的声音传出,没多久,鼻尖便多了些铁锈味。
裴晏舟的手浸出了血,可他未有反应,依旧只将目光紧紧落在宋锦茵身上。
“她今日可伤了你?”
“未曾。”
宋锦茵终是抬眸,看了一眼他一直未松开的手。
指骨间隐约能瞧见茶盏碎片,和越来越多的血迹。
以往这个时候,她大抵会蹙眉,仔细替他清理着伤口,替他上药,而后再将碎片收拾干净。
可此刻,她只是轻飘飘地扫了一眼,而后毫不在意地对上他的视线。
“放手吧裴晏舟,你与其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倒不如管管你该管的事。”
“你便是我该管的事。”
“我不是。”
宋锦茵放下勺子,用帕子擦了擦唇角。
“今日冯琦玉来寻我,示好和套话,我想也不过是为了打探你的消息,毕竟我与她并没有交集,第一面见得也不算愉快。”
“她还同你说了什么?”
男人的语气冷了几分,宋锦茵不懂他的冷意从何而来,但还是摇了摇头。
“她其实是不是因着你,我也只是猜测,可我如今只想求一份安稳日子,我不想再遇见下一个叶晚秋。”
宋锦茵平淡的声音,仿若和之前在竹雅院里,透着隐忍的质问有了重叠。
隐约将人拉回了曾经,也将裴晏舟的愧疚又撕开了一道口子。
“不会再有另一个叶晚秋。”
男人双眼逐渐赤红,终是没抵过心底想同她亲近的叫嚣,靠近了面前的人,将她逼退至车壁。
许是刚喝了热汤,眼前的姑娘唇瓣透着红润,只一眼,便能勾住他的一切。
可裴晏舟到底还是留了些清醒。
他只是轻嗅了嗅那股熟悉又让人镇定的清香,在挣扎后,眼中又一点点地恢复了隐忍和克制。
“我本就是要查洛城太守,没动她,是不想打草惊蛇,可我不知她会寻到你,将主意打到你身上。”
低沉的声音干涸沙哑,落进耳畔,一如曾经二人亲近过的每一次。
宋锦茵侧头,避开他带着深意的隐忍目光。
原本想推开他的手又重新垂落在两侧,不想同他有任何接触。
见此,裴晏舟心口酸胀更甚,生生忍住了眼眶的红,一字一句同她开口,又说了一遍。
像是男子最看重的承诺,也像是背着暗色的人站起,在心仪的姑娘面前,卑微与强大交织。
“不会再有另一个叶晚秋,也不会有其他人,茵茵,我只要你。”
见过几次裴晏舟的低头后,宋锦茵便也开始释然。
她一直都知道,晚了就是晚了。
只是裴晏舟不听,她便也只好一次又一次耐下性子,“世子不必这样,我真的,已经不再愿意回头看,也不再愿意留在世子身边了。”
意思同前几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