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长风做了一个极长的梦,她梦见自己坐在裴二的马上朝着天边一路狂奔。这货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死活不肯停,她被颠得七晕八素,五脏六腑翻飞,她不得不抱紧了裴二的腰,像片被狂风贴在他身上的树叶。
她无论怎么喊,裴二就是不肯停,似是要跑到天荒地老。
就这样一直跑啊跑,直到临近一处深崖,他一边纵马跑着,低头在她耳边蛊惑似的问:“愿意随我一起死吗?”
“你疯了吗裴二!”晏长风莫名其妙,她为什么要跟他一起死?
裴二在她耳边低声笑着,没有要减速停马的意思,她大声制止,他也只是笑。直到跑近崖边,再有几步便要掉下去时他才说:“如果你说不喜欢与我在一起,我立刻停下来。”
晏长风本能地要说不,可话到嘴边却好似被狂风堵了回去,如何也说不出来。
裴二大声笑起来,在落入悬崖那一刻他说:“二姑娘,你喜欢我。”
晏长风一下子就惊醒了,她喘着粗气,心悸而惊慌地睁开了眼。
落入悬崖那一刻的失重感还在,她头晕目眩,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可同时,又伴随着一种奇异的安全感,她被裴二死死地抱在怀里,她感觉不到半分濒死的恐慌,甚至有一种同归于天地的圆满感。
她猛拍了几下发胀的头,怀疑那毒药有致人脑子发昏的功效。
“姑娘!你醒了!”
如兰端了一碗粥进来,看见她醒了,顿时喜极而泣,“姑娘,你可吓死我了,昨天晚上你一身血地被姑爷抱回来,我还以为你,以为你没了呜呜呜……”
“我哪那么容易没了?”晏长风撑着身子坐起来,挣疼了胳膊上的伤,她“嘶”了一声。
“姑娘你别动!姑爷说了,不让你乱动!”如兰如临大敌地跑到床前,“快躺好。”
提起裴二晏长风就牙疼,“你到底是谁养的丫头?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如兰回答得非常智慧:“我是姑娘养的丫头,但我觉得姑爷这次说得对。”
晏长风无语但是又很欣慰地看着自家丫头,“我们如兰终于长心眼儿了,可见来国公府也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
如兰心说,全赖姑爷教得好。
“什么时辰了,让厨房煮碗酱肉面送去书房。”晏长风不打算在正房躺着。
如兰拦着她起来,“姑娘你躺着吧,姑爷搬去书房了,让你睡这屋。”
晏长风一愣,一股荒谬感油然而生,就像昨夜裴二给她吸毒血时的感觉一样。
这王八蛋就不能真王八蛋一点吗?这一天天的,活像个讨债鬼。
她强行把裴二从脑子里赶出去,问道:“昨夜刺驾之事怎么说的?”
说起这个如兰就兴奋了,“世子跟世子夫人都被抓走了!昨晚上白夜司的人来通知的,好像还搜查了世子的院子,今日早上世子夫人被放了回来,但世子没有消息,你是没瞧见夫人急成了什么样,一早就出了门,四下托关系去了。”
昨夜晏长风看见刺客刺杀皇后时,脑海里隐约就猜想着刺客会不会与秦王有关,这刺杀意图太明显了,对圣上是做样子,对皇后是下死手。而皇后一死,太子就失了宫中靠山,获益者就是秦王。
可这个猜想在她心里没站住脚,因为她觉得这场刺杀过于直白,不像是秦王的风格。去年秦王设计杀太子的儿子可谓计划周密,用各种“意外”来掩盖他的布局,若非遇上柳清仪,还有后来她才想明白的,裴二与玄月阁的参与,秦王根本不会露出破绽,也就没有后来太子的报复。
而昨夜的刺杀明显带有冲动特性,虽说安排得还算完善,但远不到周密的程度。如果是裴钰的手笔,这就说得通了。
而此时身在白夜司的裴钰却只觉得冤,他是安排了刺杀,但没有安排弩箭手。
吴循亲自盯着他审问:“裴世子,还不肯承认么,那刺客之一是你的老部下,对你可衷心得很,要不是拦得快,他就咬毒自杀了,现在进了白夜司,他死是死不成的,只会生不如死,你就忍心看着他受尽折磨?”
裴钰在沙场上见惯了生死,他能坦然接受死亡,但不忍心见自己的生死兄弟沦为俘虏,所以他让他们咬了毒,关键时候能死个痛快。
但他没想到白夜司这样厉害,远距离护驾,居然还能活捉刺客。可是,他再不忍心兄弟受辱,这时候也只能死咬着不认,他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司夜大人,贵司办案难道就是凭借刺客跟谁熟来判断吗,就算他是我老部下,这能说明什么?昨天我在圣上面前该说的都说了,我们宋国公府世代忠良,为大周朝出生入死,怎么可能刺杀圣上?”
“既然裴世子不肯配合,那只好对不住了。”吴循朝手下招手。
片刻后,有两个人被带了过来,一个是裴钰的那个老部下李峰,一个是弩箭手。
裴钰不认识这弩箭手,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些弩箭手可能是秦王派来的。
“裴世子,你现在招认还来得及。”吴循翘腿坐在椅子上,“被指认的话可不好看。”
裴钰心里非常忐忑,他相信李峰不会出卖他,可那个弩箭手就不一定了。如果是秦王安排的弩箭手,恐怕一定会让他当替罪羊的。
不,他不能认,他不认识这个弩箭手,白夜司根本没有证据,而且白夜司查不到秦王头上,一切都还有机会。
“司夜大人说笑了,我问心无愧。”
吴循朝李峰弹了个响指,“你主子不信你说的,你就受累再告诉他一次。”
裴钰瞳孔微缩,他看着李峰,但李峰不敢抬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