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到这一现实，乔安打心底兴起一种深深的无力感。</p>
若非巧合之下，偷听到朱蒙维尔和安东尼奥尼的对话，自己和康蒂这会儿恐怕还在一门心思地挖掘地道，懵懂无知地努力破坏大好局面，自认为在营救战俘，其实是把他们往火坑里推……这简直就是一出活脱脱的黑色幽默。</p>
作为芸芸众生当中的一员，个人的努力与变幻莫测的命运相比，实在太过渺小。</p>
这还不仅仅是能力层面的“渺小”，更大的悲哀在于视角。</p>
一个平凡的人，不可能具备全知全能的“上帝视角”，从个人角度出发做出的正确决策，从更宏观的角度来看，很可能是一个自作聪明的错误。</p>
乔安现在就有这样的荒诞感，仿佛被命运摆了一道，险些扮演了一个自作聪明的傻瓜。</p>
好在命运对他还不至于太残忍，在最后关头给他提供了一个可以窥视全局的视角，通过窃听朱蒙维尔与安东尼奥尼的谈话得知自己正在“好心办坏事”，总算还来得及避免继续犯错。</p>
乔安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回头与康蒂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庆幸与后怕。</p>
幸亏大地鼠带错了路，不然的话……他们甚至不敢想象后果。</p>
这时隔壁房间里，朱蒙维尔与安东尼奥尼已经就释放战俘的问题展开深入讨论。</p>
很难说是出于什么心理，朱蒙维尔将军坚持正式起草一份“投降书”，只有当乔治·瓦萨在这份投降书上签字过后才肯释放他本人及其麾下官兵。</p>
迭戈·安东尼奥尼认为这纯属多此一举，不过考虑到好友心有不甘的情绪，最终还是接受了他的要求。</p>
接下来的时间里，朱蒙维尔将军口述，安东尼奥尼执笔起草投降书，为了彰显尊严，这份文件采用海蓝文字撰写，而非外交场合更为通用的神圣亚珊帝国文字。</p>
乔安和康蒂都听不太懂海蓝语言，对投降书的具体条款也不甚在意。</p>
反正都要释放战俘了，现在补上一份投降书还能有啥意义？</p>
无非是让朱蒙维尔将军面子上好看些罢了。</p>
临到拂晓的时候，乔安终于再次见到瓦萨中校。他被安东尼奥尼亲自从战俘营中请过来，被勒令签署投降书以换取全体战俘的自由。</p>
局势演变成这样子，乔治·瓦萨也是摸不着头脑，憔悴的脸庞满是困惑。</p>
他都已经做好长期坐牢的准备，最坏的预计是被判处绞刑，稍微好点儿的结果是被卖到奴隶市场，下半生不知在哪个种植园或者矿山里当苦力，最乐观的预计也是家人出一大笔钱为他赎身。</p>
在这个时代，战争中被俘的贵族骑士或富家子弟，往往可以通过缴纳一大笔赎金获得自由。</p>
可他做梦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啥都不用付出，在文件上签个名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p>
当然，在投降书上签字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对军官而言更是一大污点，但是相比自由，全体在押战俘的自由，这点小小的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p>
怀着这样的心情，瓦萨中校甚至都懒得听安东尼奥尼给他翻译投降书上那些晦涩拗口的海蓝文条款，提起鹅毛笔就唰唰签下自己的名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