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太子爷,您在说什么胡话呢?赫舍里一族是您的母族,万岁爷怎么会对奴才动手呢?&34;
看着索额图一脸不以为意的模样,胤仍的眸光不禁深了深,最后登基的人是“老四”而非他,若他“去”了,作为储君母族的赫舍里一族下场如何凋零可想而知了。
他凑近索额图,压低声音道:
”三姥爷,孤一日是储君就永远不是大清的主人,汗阿玛在孤这个年龄时已经儿子、女儿生了一大堆了,可孤却只有金团一个,说不准孤身体内有暗疾。&34;
梁九功闻言瞬间惊得瞪大了眼睛: &34;!!!&34;
可太子爷的话还没有说完:
“有可能孤还活不过汗阿玛呢,你饱读史书,应该知道不能登基的太子下场有多惨,太子母族又会有多惨吧?&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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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太子爷,您这说的都是什么胡话啊!&34;
万万没想到今日会听到储君说出这种诛心之话,索额图险些双腿一软都给储君跪下了,但看着太子爷一脸认真的模样,又想起万岁爷身体极为康健的事实,他不由吞了吞口水。
“‘天要平,杀老索;天要安,杀老明’,这是孤偶然见在宫外听到京城中喘送的一句歌谣”,胤仍抬起修长的右手拍了拍索额图的肩膀。
索额图瞬间脊背发冷就又听到储君骇人如惊雷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三姥爷,若有一日孤失势了,你绝对走在孤的前面,趁着孤如今还得汗阿玛的信任,储君之位还算稳固,你早些把你私下里做的破事给解决掉吧,汗阿玛如今能忍得了你,是因为孤还在,若有一日孤不在了,赫舍里一族也离倒台不远了。&34;
“老大不与孤争了,纳兰明珠也开始渐渐收起锋芒了,三姥爷再看不清形势的乱蹦趾,下场如何,孤也说不准啊……&34;
&34;太,太子爷。&34;
索额图一脸惊恐又难以置信的看向胤仍,胤仍皱了皱眉头,没法说“老四登基”的事情,又用右手重重在索额图肩膀上拍了几下,就转身离开了。
而索额图当晚回到自己府邸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道是不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缘故。
晚上睡觉时他竟然梦见自己被万岁爷活活饿死在了脏兮兮的大牢里,吓得索额图半夜惊醒,连着病了三日,身体恢复后,梦境内容仍旧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那股子逼真的饥饿感仿佛都能再次感受到一样。
与索额图是死对头的纳兰明珠虽然不知道索额图是在抽什么风,但他能明确感受到在长孙殿下病症康复后,索额图这老匹夫竟然在朝堂上学会谨言慎行,还像是太阳从西边出来般,开始约束他笼络来的太子门人了,纳兰明珠皱了皱眉头,也相应的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权势。
朝堂上最爱拉帮结派的索相与明相都变得消停了,前朝的风气竟然也转好了些。
又过了几日,到九月中旬了。距离弘晞感染牛痘也过了十几天了。九月二十二日,难得是个秋高气爽的晴朗天儿。
太子妃将儿子放到木制婴儿车里,带着东宫的宫人们沿着青石板宫道到北面的宁寿新宫中给皇太后请安。
琪琪格看到自己的大曾孙也很高兴,一个劲儿地摸着弘晞的小圆脸,和蔼可亲地笑道:
&34;金团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啊,这般小连‘天花’都熬过来了,以后肯定福大命大,长命百岁的。&34;
&34;乌库玛嬷,也会福大,命大,长命百岁哒!&34;
弘晞也用两只小胖手搂着皇太后的手腕,奶声奶气地笑嘻嘻道,把琪琪格忍不住逗得哈哈大笑,当即就打开私库,给弘晞的小金库中又扒拉了几件珍品。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待瓜尔佳氏看到皇太后脸上的神色有些疲倦了,就识相地带着自己儿子告退离开了,
毓庆宫的宫人们也捧着太后娘娘赏给长孙殿下的东西跟在母子俩身后。
&34;额娘,去御花园,转一转。&34;
离开宁寿新宫后,不想立马回东宫的弘晞立刻坐在婴儿车里仰着圆脑袋冲太子妃撒娇。想着儿子也好久没出来玩儿了,瓜尔佳氏遂点头应下了。
哪成想母子俩领着宫人们刚走到御花园入口初,就和一个穿着银白色旗装、年龄瞧着与皇太后差不多大,右手中拎着一个小竹篮子的老妇人撞了个正着。
瞧清老妇人的长相后,太子妃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老妇人没有与瓜尔佳氏搭讪,而是神色冷淡的扫了太子妃一眼,又视线下移看了一眼坐在婴儿车中的弘晞,微微冲着母子俩点了一下头,就抬起腿,拎着手中盖着蓝布的小竹篮子与母子俩、东宫的宫人们擦肩而过了。
弘晞敏感的感受到他额娘瞧见老妇人时情绪一下子就变了,他扭头看着老妇人已经走得很远了,才仰着头看向太子妃,疑惑不解地用小奶音低声道:
&34;额娘,哪位玛嬷,是谁啊?宫里的,太妃、太嫔,吗?&34;&34;金团,不要胡说!&34;
听到儿子的猜测,瓜尔佳氏立刻俯身捂住了儿子的嘴,看着小奶团子眨巴大眼睛,满满好奇的模样,她抿了抿红唇,一脸复杂地小声对儿子说道:
&34;金团,那位是你达玛法太宗皇帝最小的女儿,也是你汗玛法最小的姑姑——建宁大长公主。&34;
&34;什么?建宁公主?韦小宝?不!吴三桂的儿媳妇!清朝第一个嫁到汉人家庭中,一生都是妥妥政|治悲
剧牺牲品的公主啊!&34;
想起历史上建宁公主的身份信息后,弘晞立刻瞳孔地震,怎么都没想到这位公主竟然还活着。
瓜尔佳氏以为儿子是听懂了,也直起身子没在言语,推着婴儿车在御花园中转了一圈,就又沿着青石板宫道回毓庆宫了。
夜幕降临后与宁寿新宫中对着面的景祺阁,是一处偏僻破败的小宫殿。
景祺阁后院挨着阁楼的方向有一棵大梨树,春日里会盛开一树漂亮的白色梨花,如今时值深秋,满树的枯叶凋落,在长着青苔的裂缝石砖地上堆了厚厚一层枯叶。
身穿银白色旗装的建宁大长公主拎着大扫帚仔细的在梨树下方清理出一片空地,从盖着蓝布的小竹篮子里取出来一沓用金纸与银纸叠成的元宝,取出火折子将其点燃。
明亮的火苗吞噬着金元宝与银元宝,跳动的火光将建宁大长公主脸上的皱纹、脑袋上的白发照得清晰可见,然而搭配上她一身银白色的旗装,瞧着又有些令人心悸的鬼魅。
&34;只是一场巧合吗?明明还没有动手啊。&34;
一声苍老女音含糊不清的轻叹飘散在凉飕飕的秋夜里。“哇哇哇——”
与墨色融为一体的乌鸦在这处人烟稀少、墙边、砖缝中满是枯草的破败宫殿上空飞过。
待火舌彻底将纸叠的金元宝与银元宝烧成灰烬后,建宁大长公主又动作娴熟的拎着大扫帚将一堆尚且带着余温的灰烬扫进梨树的树坑里。
&34;轰隆隆——&34;
“咔嚓——”
熟悉的银白色闪电伴着响雷声在漆黑的夜幕上滑过。建宁大长公主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夜幕,喃喃轻语道:“下雨了,又要下雨了,瓢泼大雨也浇不干净本宫家中满室的鲜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