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完自己的看法之后, 云冥就不再关注社交网络上的动静。</p>
他并不奢望庄理的回应。</p>
在他看来，这人会答应自己的求婚，一是因为理念相同；二是因为境遇对等。若非如此, 他们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走在一起。</p>
然而他完全想错了。</p>
庄理的回应来得又快速，又热烈, 像一丛怒放的玫瑰，忽然间在视野里绽开。</p>
在这一瞬间，云冥竟然透过光屏，闻到了令人头晕目眩的玫瑰花的香味儿, 浓稠、甜腻、像蜜糖一般化进心里, 又顺着血液流遍全身，透着暖洋洋的疏懒。</p>
在这一刻, 云冥总是深陷于狂躁之中的心, 竟像温泉池水一般宁静。</p>
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靠倒在椅背上, 盯着天花板上的一盏灯, 莫名其妙地微笑。</p>
这个世界因为庄理的出现而变得截然不同, 从空洞乏味转换成美妙鲜活。而游离于世界之外的云冥，竟开始感觉到一股深沉的接纳和包容。</p>
他开始融入这个原本格格不入的世界。</p>
他沉浸在这种奇妙的感觉中无可自拔，默默回味着那句爱语，鼻端的香味也随之变得浓烈甜蜜。</p>
活了三十多年，他头一次发现这个世界竟如此美好。</p>
恰在此时，庄理发来一条私信：【过来, 我想帮你检查一下.身体。】</p>
专门为未婚夫设置了特别提示音的云冥连忙睁开眼，慌里慌张地看信，然后披上外套，乘坐飞艇急速赶往目的地, 为此还差点闯了红灯。</p>
半小时后，云冥小跑着进入庄理的实验室，一路走一路调整军帽和领带，唯恐自己仪容不整。</p>
与此同时，庄理也对着一面落地镜，仔仔细细打理发型。额角的几根卷毛被他捋了又捋才调整出一个理想的弧度。</p>
跑进实验室正好看见这一幕的云冥：“……”</p>
在这一刻，他抑制不住地笑了，不是因为庄理的臭美，而是因为这份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他差点压抑不住内心的冲动，跑过去用力拥抱对方。</p>
庄理借由镜面发现了他，低笑着说道：“你来了。”</p>
两人互相看着彼此，然后默契一笑，全然没有刚认识的拘谨和尴尬。</p>
“你最近有没有做过体检？”庄理转过身，直接询问自己最关心的问题。</p>
“有，这是我的体检报告。”云冥没什么好隐瞒的，立刻把资料投射在光屏上。</p>
“我的体检报告也刚出来。”庄理把自己的也投射上去。</p>
两人的报告并排陈列在一起，情况竟然相差无几，都是内分泌严重紊乱，脏器逐渐衰竭。在这个世界，腺体是与大脑同等重要的器官，它能分泌各种激素，以达到人体的正常运转。</p>
腺体的损坏往往会造成致命的后果。</p>
云冥早已接受了自己即将死去的现实，所以他从来不觉的恐惧。但现在，他却害怕地指尖发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身边的这个人。</p>
他想起了罪魁祸首欧阳明堂，平静的心竟涌上一股极为强烈的杀意。</p>
但是在未婚夫面前，他却丝毫未曾显露出这些负面情绪，只是默默握紧对方的手，沉稳地说道：“别害怕，接下来我们一起走。”</p>
庄理也握紧他的手，轻快地说道：“嗯，我们的路还很长，我不怕的。”</p>
了解到这个世界的人体构造之后，庄理就已经制定好了自救计划，所以他根本不担心所谓的寿命问题。</p>
他反而对爱人的嗅觉缺失症非常感兴趣。</p>
“你是所有气味都闻不到吗？”他好奇地问。</p>
“寻常的气味我都能闻到，唯独闻不到腺体散发的气味。”云冥坦诚回答。</p>
“任何腺体的气味你都闻不到？”庄理走向常温柜，拿出标注着CJL三个英文字母的试管，置于爱人鼻端，轻轻扇动管口的空气。</p>
“你能闻到这种气味吗？”</p>
云冥仔细嗅闻，然后摇头：“闻不到。”</p>
庄理拿出标注着CJL-Fragrans（桂花）的试管，置于爱人鼻端，继续扇动，“这种你能闻到吗？”</p>
“闻不到。”云冥依然摇头。</p>
庄理拿出标注着CJL- Gardenia jasminoides（栀子花）的试管。</p>
云冥还是摇头。</p>
连续试了七八种合成信息素的气味，云冥都是摇头，看来他完全不会受到信息素的影响。</p>
庄理很有探索精神，走到云冥身边，用鼻子轻轻嗅闻他的发丝，沉吟道：“都说适配度比较高的alpha和Omega，只要靠得足够近就能闻到彼此的气味。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气味。”</p>
云冥眸色一暗，僵硬摇头：“我没有气味。我生来就是残疾。”</p>
“不，我好像闻到你的气味了。”庄理忽然搂住他的脖子，把口鼻贴在他后颈处，一边喷洒热气一边轻声呢喃：“我闻到了硫磺、铁锈、金属的气味，像一个战场，在你的身体里厮杀。”</p>
云冥眸色更暗。</p>
这些气味听上去并不美好，是他从边境星球带回来的硝烟味和血腥味吗？早知如此，来之前就应该洗个澡。</p>
然而庄理却搂紧了爱人的脖子，一边深深吸气，一边陶醉地低吟：“我喜欢这种气味，很浓烈，很危险，像火山喷发之后的余烬，像熔岩狂涌而来的激荡，我快要被它烧化了。”</p>
他微微偏头，把埋在爱人颈窝的脸展露出来，狭长眼尾竟染上了旖旎的绯色，像喝醉了酒的浪荡子，透着惊人的颓废和浓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