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薄薄的童话书，递给林弦。</p>
林弦接过，低头：</p>
《安徒生童话拼音读本》</p>
“……”</p>
他抬头看着老板：</p>
“这就是你说的双语版本？”</p>
“不然勒？”</p>
老板一脸纯粹：</p>
“这不就是双语吗？”</p>
林弦随手翻开看了看，翻到《海的女儿》那一则故事。</p>
太短了，又短又小，两页不到就讲完了。</p>
结局里果然没有说什么不灭的灵魂、永生之类的。</p>
就只说了小美人鱼在泡泡中飞向天空，对地面上的王子、人鱼、以及一切微笑挥手告别。</p>
毕竟是儿童读本嘛，这种改编也是合理的。</p>
林弦直接将这个双语读本还给老板：</p>
“有没有更高级一点的？这太幼稚了，给成年人看的那种。”</p>
“成年人谁看童话啊！”老板哼了一声：</p>
“我这就这一本，你去旁边那几家书店看看吧。”</p>
出门。</p>
一直转到第三家书店，总算买到一本原著级别的安徒生童话，封皮上就写着大大的无删减、无改编、还原真实的安徒生童话世界。</p>
付钱后，林弦拿着这本《安徒生童话》重新坐回埃尔法商务车，开往莱茵公司大厦。</p>
……</p>
一个小时后，王哥抱着一沓子资料，从林弦办公室离开了。</p>
刚才的那段时间，林弦就是签字、签字、签字。</p>
王哥就是递材料、翻页、递材料、翻页。</p>
两人已经这样合作过好几次，分工明确，效率极高。</p>
王哥走后。</p>
林弦看了下钟表，才下午不到四点。</p>
时间还早。</p>
难得办公室这么清净，就在这里看会书吧。</p>
林弦往身后老板椅上一靠，拿起刚买的《安徒生童话原著》开始阅读。</p>
他对别的故事也不感兴趣，直接翻到《海的女儿》那一篇。</p>
嗯。</p>
这个厚度就正常了。</p>
事实证明，《海的女儿》原著还是挺长的，像是一篇短篇，绝对不是拼音读本上字大行稀那样敷衍的。</p>
足足有二十页那么多……</p>
这是多了多少内容啊。</p>
林弦认真阅读。</p>
不知是不是翻译腔的原因……读起来很是晦涩，不流畅，而且大段大段的文字不分行，看得他眼睛很累。</p>
但确实如黄雀所说，《海的女儿》真实结局比想象的要好、甚至比儿童拼音读本的版本还要好。</p>
拼音读本之所以删去不灭的灵魂这个概念，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晦涩难懂吧，不过其他删减的地方也很多，就是单纯哄小孩睡觉用的。</p>
“你，可怜的小人鱼，像我们一样，曾经全心全意地为那个目标奋斗；你忍受过痛苦；你坚持下去了；你已经超升到精灵的世界里来了。通过你善良的工作，在三百年以后，你就可以为你自己创造出一个不灭的灵魂了。”</p>
林弦轻声念出书本上的文字：</p>
“小人鱼向上帝的太阳举起了她的光亮的手臂，她第一次感觉要流眼泪。她低下头，对王子微笑，然后跟着其他空气中的孩子们一道，骑上玫瑰色的云块，升入天空去了：‘这样，三百年以后，我们就可以升入天国啦！’”</p>
……</p>
读完了。</p>
林弦将童话书放在腿上，抬头仰望着天花板。</p>
“黄雀讲错了。”</p>
不。</p>
林弦摇摇头：</p>
“可能她还是故意骗了我。”</p>
“书上可没说，小美人鱼立刻就获得了不灭的灵魂……这不还要再忙碌三百年、再为这个世界付出三百年善良之后，才能获得不灭的灵魂升入天国吗？”</p>
林弦无奈笑了笑。</p>
有时候，真的很难讲这种童话书，到底是喜剧还是悲剧。</p>
心境不同。</p>
看到的结果也就不同。</p>
“三百年，六百年。”</p>
林弦默默念着这两个同样遥远的时间：</p>
“希望还能再见吧。”</p>
林弦站起身子，将《安徒生童话》放在办公桌的一角：</p>
“即便……那时候的你，或许并不叫做黄雀。”</p>
咚咚！</p>
忽然，办公室大门传来敲门声。</p>
是王哥又回来了吗？</p>
“进。”</p>
林弦说着，按下房门开关，前方的办公室门应声而开。</p>
哒哒哒。</p>
率先进屋的，就是一双踩着高跟鞋的细腿。</p>
似曾相识。</p>
抬起头。</p>
赵英珺穿着米白色大衣，带着珍珠耳坠，微笑又落落大方的走进来：</p>
“林弦，好久不见。”</p>
林弦嘴巴张开，又闭上，轻轻点了点头：</p>
“确实啊……好几个月了。”</p>
哒哒哒。</p>
高跟鞋的声音继续朝这边走来，赵英珺眼神依旧看着林弦：</p>
“上次科学慈善晚宴后不久，你就被国家借调走执行秘密任务了。现在回来……是忙完了吗？”</p>
林弦点点头：</p>
“已经结束了。”</p>
看赵英珺的样子……大概还不知道楚安晴的事。</p>
也对。</p>
人们向来报喜不报忧，楚山河知道自己女儿消失的这般诡异，大概也不会到处声张。</p>
“你来的真巧。”</p>
林弦说道：</p>
“我今天也是刚忙完，来这边看一下。”</p>
赵英珺低头笑了笑：</p>
“刚才碰见王哥了，他告诉我你今天来了，我就说过来打个招呼。”？</p>
又是王哥？</p>
林弦依稀记得，上次自己刚来这办公室没多久，屁股还没把椅子暖热，赵英珺就进来了。</p>
理由也一样，碰到王哥了，王哥说的。</p>
这王哥不会是个卧底吧！</p>
自己一来公司就给赵英珺通风报信？</p>
不过……</p>
是卧底也不奇怪，毕竟王哥本身就是赵英珺的人啊，甚至于……自己这莱茵公司里的中流砥柱，基本都是曾经MX公司的人。</p>
说好听点，叫姐妹公司。</p>
说实际点，自己和被架空了没什么区别，相当于MX分公司。</p>
不过无所谓啦。</p>
有人替自己管着公司、有人替自己赚着钱，林弦才不操心什么地位、架空之类的。</p>
他只看账面。</p>
不赔就行、能给刘枫买设备就行、泰姆银行不倒闭就行。</p>
他就这三点要求。</p>
但事实上，莱茵公司现在的盈利已经非常可观，只是自己心思不在这上面。</p>
“嗯？”</p>
赵英珺抄着兜，走到林弦办公桌前，看着桌角的《安徒生童话》：</p>
“你在看童话？”</p>
“偶尔会看一下。”</p>
“我挺喜欢《安徒生童话》的。”赵英珺眼神有些怀念，看着书籍崭新的封面：</p>
“我现在还记得，我人生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大概三四岁吧，之前或许也有生日礼物，只是年纪小不记事儿，也记不得。”</p>
“我有记忆的生日礼物里，第一份就是一本英汉双语的《安徒生童话》。也是我父母要求太高了，竟然会给那么小的孩子送双语版童话书……汉字都不识几个，怎么能会懂英文？”</p>
“等我真正开始阅读安徒生的童话书时，都已经的小学了。这里面的故事还不错，虽然没有那么天马行空，但对于小学的我而言，也算是打开新世界大门。”</p>
说罢。</p>
她抬起头，眨眨眼睛，看着林弦：</p>
“说起来……在安徒生童话里，你有特别喜欢的童话吗？”</p>
“《海的女儿》吧。”</p>
林弦脱口而出，点点头：</p>
“这一篇挺不错的。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童话，没那么刻意煽情、有头有尾有逻辑、而且还讲了一个富有深意和寓意的爱情故事。”</p>
“不过怎么说呢……这个故事作为童话来说，可能不算很好，但是如果年纪大了之后、经历过什么事情之后，再回来重新读一遍，真的感触很大。”</p>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p>
就这样……</p>
近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把曾经黄雀说过的话，原翻不动的说了出来。</p>
他觉得的确实很有道理。</p>
也很有感触。</p>
但最让他感触的，并不是《海的女儿》这个故事，而是黄雀本身的故事，以及……她所讲这些话语。</p>
赵英珺愣住了。</p>
睁大眼睛。</p>
不可思议看着林弦：</p>
“你……你居然和我想法一模一样。你把我想说的话都给说了……我现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p>
她被眼前的默契逗笑，习惯性的伸出右手食指，将垂落在脸颊的碎发撩至耳后：</p>
“挺巧的，真的，我一直以来最喜欢的童话，也是《海的女儿》，这篇童话多读几遍，是可以读出来很多深意的，也很有教育意义，很能感染人。”</p>
“说起来……在丹麦哥本哈根有一座小美人鱼公主的铜像，你知道吗？”</p>
林弦看着赵英珺，欲言又止。</p>
这……</p>
这是知道啊，还是不知道啊。</p>
赵英珺见林弦没说话，解释道：</p>
“我也只是在网上看到过照片，实际并没有去过哥本哈根。这个雕像你不知道也正常，说出名倒也有一定名气，但算不上什么真正的艺术品，就在浅海边的礁石上摆着。”</p>
“不过既然你也这么喜欢《海的女儿》，有机会的话，不妨凑着什么公司活动、团建之类的，出国去哥本哈根逛一逛。”</p>
她微笑看着林弦：</p>
“到时候一起去吧，去看看那只小美人鱼。”</p>
看着赵英珺的微笑。</p>
此时此刻。</p>
和黄雀站在小美人鱼铜像下面，在自己镜头里的笑容，重叠在一起。</p>
林弦摸摸鼻子，点了点头：</p>
“好。”</p>
赵英珺将双手从大衣口袋里伸出，拿起桌面上的《安徒生童话》随意翻看：</p>
“那得看你时间了，我感觉你总是很忙，不见人影。啊……说起来，其实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件事来拜托你。”</p>
林弦抬起头：</p>
“什么事？有我能帮上忙的吗？”</p>
“一件小事，关于VV的。”</p>
赵英珺放下童话书：</p>
“VV你还记得吗？就是我养的那只博美犬，和你很亲近的那只，长得和蒲公英一样，老是叫……上次你还摸了它。”</p>
“哦哦，记得记得。”林弦点点头：</p>
“它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p>
“哎……”</p>
赵英珺轻叹一口气：</p>
“前天晚上半夜，它估计是做噩梦了，从梦里吓醒之后，就一直哭个不停，怎么哄都没用。”</p>
“以前这种情况，它也不是没梦里惊醒过，只要给它播放一下那天录下的视频、就是你摸它头的那个视频，他就老实了，就跟真的被你摸头了一样，很快就会睡着，还睡得很香。”</p>
“但是这次不管用了……就算是给它看那段视频，它还是哭的非常伤心。我一直哄都哄不下来，它哭了将近一个小时，我都想把它送医院看看是不是出什么毛病了。”</p>
“然后，估计是哭的实在没有力气了，这才闭上眼睛，累睡着了。然后这两天，它一直都没什么精神，天天趴在地上，我回家也不叫了、也不欢了。带它去看了宠物医生，身体也没什么问题，医生也是说是小狗的情绪问题，可能受了什么刺激。”</p>
“我现在……挺担心VV的，毕竟我养了它这么多年，我很怕它这样下去，也不好好吃饭、也提不起来兴致，往后会不会得一些精神疾病之类的？”</p>
“正好，你也回来了。我就想着，VV它最喜欢你了，也最听你的话……你要是有时间的话，要不到我家里去看看VV？去哄哄它？它那么喜欢你，说不定你去哄的话，它就能恢复原来的神采了。”</p>
林弦听着赵英珺的讲述，回想起那只蒲公英一样的博美犬：</p>
“它是……什么时候做噩梦的？大概夜里几点啊？”</p>
“凌晨5点左右吧，具体的我记不太清了。”</p>
林弦沉默了。</p>
前天凌晨5点，对应的哥本哈根时间，就是再前一天晚上11点左右。</p>
刚好是黄雀变成蓝色星屑消失的时间……</p>
那只博美犬，难道是感应到了什么吗？</p>
这么神奇吗？</p>
时空穿越者才有的感应，总不能这只狗也有吧！</p>
林弦感觉……挺不可思议的。</p>
这只狗，真的有点厉害。</p>
毕竟它可是承载着VV这个名字的起源，似乎在历史上也有着浓墨重彩的一笔。</p>
或许真的该去看一看。</p>
“那我就……去试试吧，我也挺喜欢VV，挺喜欢那条小狗的。你什么时候在家有时间？”林弦问道。</p>
赵英珺抬头，看了下林弦办公室墙上的时钟：</p>
“今天晚上怎么样？你有空吗？”</p>
林弦也看向时钟：</p>
“我应该没什么事，没什么安排，那要不就今天晚上我去你家里？我下班了回家收拾一下，然后就去你家？”</p>
“那当然可以。”</p>
赵英珺笑了笑：</p>
“VV肯定会高兴的，因为这两天我都已经许给它了，我说等林弦忙完回东海后，就让你来我家陪它玩。”</p>
“别看小狗傻傻的，其实它们很聪明的，有时候真的能听懂人话。它肯定也想你很久了。”</p>
“那……我现在公司已经没什么事情了，我先回家收拾打扫一下，然后和VV一起等你。你也别在家吃饭了，等处理完VV的事，我们俩出去吃。前段时间我找到一家不错的餐厅，也算是感谢你安慰VV了。”</p>
“哎，也不知道我这去安慰VV，管不管用呢。”林弦摊摊手：</p>
“说不定VV也不给我面子。”</p>
“我觉得……应该不会。”</p>
赵英珺轻笑一声：</p>
“你在VV这里，面子很大的。”</p>
……</p>
之后，赵英珺就离开了。</p>
林弦在办公室忙了一会儿工作，又等王哥来处理几个手续、签了几个字后，就下楼，坐上专车回家。</p>
“回家吧，先回家，然后你在楼下等我一下，我换个衣服。”</p>
林弦交代完司机。</p>
司机点点头，关上后排电动门。</p>
埃尔法商务车从停车场出去，等待自动抬杆后，扬长而去……</p>
哒。</p>
一个娇瘦矮小的身影，从停车场转角处走出。</p>
紧紧盯着远去的埃尔法商务车。</p>
她拉下头上卫衣的兜帽。</p>
齐颈的乌黑短发，在微风中轻轻晃动，额前的黑色刘海抖了抖，重新变得蓬松。</p>
少女深出一口气。</p>
眨了眨明亮的眼睛。</p>
那对晶莹的瞳孔，似若发光的琉璃一般。</p>
在落日的余晖下……</p>
亮着诡异的蓝光！</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