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的院子现在可热闹了,踏碓虽定做了但还没到手,与韩家有几分交情的人家,这些天纷纷来借用踏碓,当然,也都顺带给韩家把米给舂了。各人也不争抢,排了时间上门,关系好的还一起来,一个踩一个舀,说说笑笑就把活做了。
石通来的时候,正是徐春在用,另有两个妇人都是闾左人家,都不怎么讲究,见男子来也不在意,反而高兴地互相说:“仓回来了,踏碓可以开始做了。”
她们家一时买不起,但是有踏碓的人家多了,借用起来就更方便了啊。这东西也实在不必一家一个的,谁家从早到晚的舂米呢,总会空下来的。
石仓蹲在那打量了一下,他已经三十出头了,光论木工比父亲还强些,石通自己是石工手艺更好。这样简单的构造,他确实看一眼就知道该怎么做。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比石兴更惊讶其效果。
等徐春把自家米舂好,他问正等着的两名妇人:“你们舀米,我来试试?”
“好,好,你可好好试,回头做出来都要用的。”
石仓扶着支架,脚下微一用力,踏杆另一头高高扬起,再一松劲,踏杆带着杵呼地一声砸在石臼中。脚踩的这头长,对他这么个常年做力气活的男人来说,踏下去并不费力,轻轻松松踩了几下,舀米的妇人将石臼中的米舀出来,又舀了稻谷进去。
石仓默不作声,一边做一边心里估算着——这名妇人带来的是四口人三天的量,他这就舂完了,这……
这怎么他就没想到呢?
母亲的这户远方来的亲戚,还真是厉害,种田种得好,连他们工匠的事情都懂。
韩川不知道石家父子回桃溪里了,还因为踏碓有了些不同意见。他去地里看过后,就去县里,一方面快到新年岁首将至,要去置办庆祝之物;二来也打算去找屠户张井割块肉回家,为踏碓的事庆祝一下——那日别人走了之后,关起院门,林芦踩上去玩了半天,高兴得不得了。
那天他们各自选中一项,还未说,就被韩信卖书的事给打断了。再夫妻相对时,林芦就不说了,还把食谱藏起来不给他看,“等拿到做出来再说。”
于是韩川也不说了,神秘一笑:“我这个做出来你一定高兴。”
那是必须的,毕竟现在韩川能舂米,农忙的时候可顾不上。一家四口人吃饭,就算不是顿顿米饭,林芦一天也要耗费许多时间在这上面。就算她也越来越觉得自己力气见长,但舂米不光是耗力,更难的是手臂不停上举下落,损耗十分严重,力气再大也会酸痛。
踏碓累不累?当然也累,一下一下地踩下去,时间长了腰身也吃不住劲,腿脚同样疲累。但是累不累都是比较出来的,跟举着杵一下一下往臼里砸比起来,踏碓可是太不累了。韩家人口又少,林芦让韩信舀米,母子两个很快就能把一天的用量弄出来。
那天林芦在屋里听见众人赞叹,人走后自己又试了试,伏在支架上向韩川温婉一笑,如同当年伏在墙头,与书卷中抬头的韩川对视时一般。
天书中那么多工具,良人偏偏先选了这个来做,因为什么,难道她还不能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