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豚眼睛一瞪:“你什么意思?”
韩信不明白他发什么莫名其妙的脾气,皱眉道:“会给你的。”
张豚更气了:“是我跟你要,不是我阿父同你阿父要。他们是好友,你不是我好友吗?”
把韩信说愣了,半晌才点了点头:“……是吧。”心里怪怪的,他什么时候跟张豚是好友了。
张豚这才心满意足地捶了他一下:“记住了,是你给我的。”说着还窃喜起来,“回家跟我阿母说,是我朋友送的,跟我阿父可没关系。”
真是幼稚,韩信自觉年纪虽没他大,但比他成熟,嫌弃地离他远点,帮母亲把碗洗了放进篮中。他想,如果父亲说的收成没有大出入,其实这瓜也不是特别重要,等明年红薯种到田里,那才是震惊大伙的事吧。
想到这里,韩信浮现出笑意,下巴都扬起来了。他们韩氏,肯定能成为农家留名于世的一脉。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零散梦境的影响,明明韩川与林芦只期盼两个孩子健康富足,韩信自己却不自觉地追求着更飘渺的目标。
在他梦中的阿母对他的要求是很高的啊。
桃溪里很快就知道了韩家真的把那葫芦似的东西种成了,大如人头,重七八斤,甘甜如蜜——更重要的是,它顶饿。
瓜是慢慢熟的,摘下来也放得住,与韩家交好的都分到了一个,乡蔷夫季盐也分得了。韩川还特意出了桃溪里,去见了田蔷夫献瓜。
陶与品尝之后同样大为赞赏,详细问了培植情况。韩川信口开河,称自己用了自己堆的肥,又掐去多余枝蔓,细心培育加上一些运气才长成这样。陶与要为他报功,韩川趁机提起红薯,想请农官上报时为自己陈情,能留几亩地种南瓜与红薯。
因为秦国重农,他自己就是田典,要是好好的地不种粮食种这些农官没见过的东西,弄不好还要获罪,还是过了明路得了允许更安全。韩川有妻有子,是不想冒风险的。
淮阴县的公文在韩川看不见的地方层层上报,一直送到了咸阳。
秦重耕战,粮食的增产该如何奖赏有一定之规,本该很快颁布传递,但这次却耽搁下来。
丞相王绾有一种去年说过的话又被自己重复一遍的错觉:“可是实情?先令少府在关中公田试行之。”
而廷尉李斯在闲坐时,也将这事在心里又琢磨了一遍。
这淮阴府,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入皇帝与咸阳官员的视线了。
先是踏碓,少府尤为夸赞,特别是边境军中极力请求先予供给此物。再是筒车与曲辕犁,犁也就罢了,铁犁铧一时供不上,用处倒也不是特别明显。筒车却是大王亲自令人督办,加紧打造,于合适之处布设。李斯也十分清楚,他自家都在令人打造,在自己的田地里赶着用上,好多收点粮食。
接着还是那工匠兄弟二人,又献上了“纸”。当时朝中颇多议论,认为此物不坚、易湿易毁,不当推行。却还是大王独断,让朝中公文往来都改成此物。
李斯暗笑那些蠢物。大王一日批奏报得有两百斤,任是谁亲政近二十年,日日面对这么多竹简,那么他在看到纸这种东西之后,都会立刻抛弃竹简,取用纸张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处处都能用上,仅是竹料就要浸泡百日,从淮阴县呈上纸到如今,也不过刚开始制作罢了。只淮阴县占了便宜,早就开始用纸张书写公文了。
依李斯看来,纸张易毁也有个好处,若有人想更改文字,竹木或许还能伪造,纸张却一字更改而一页尽毁,似乎是不易做假。
现在,那联合工匠一起献上筒车与曲辕犁的农家高人,在农事本业上又有建树,种出那瓜菜虽粗,味道却尚可,更是能充饥代粮。
大王尝后,因其从南方而来,赐名为“南瓜”。此瓜由六月至八月陆续成熟可食,正可填补黔首乏粮之困。见纸上所录,此瓜可在田间种植,也可在院中支架,种上几株,便有几十上百斤的收获。朝议已经决定,此物若在田地种植,则与五谷一般收租。至于在宅中种植,许农人自便,不需收租。为的是怕民间多种此物,占了粮田。如此规定,农人趋利避害,自当在宅中稍种一二,略作补充罢了。
那水稻增产得吓人,若仅仅是增产,赏赐去年就会发下去,但淮阴县报的是培育良种,那就得先试种验证,才能给予赏赐。结果水稻才种下去,今年淮阴县又报了麦收的结果,同样是良种增产,亩产和水稻一样吓人。原来均产大约四石的麦,韩家田里种出来的有六石半到七石之多。
不过,一年两季都能被他做到,这良种的收获应该也是真的,是不是干脆等麦和稻的结果出来了一起赏下去?
正思索间,大王召他入宫,李斯收拾了心事,登车往宫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