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天色骤然暗了下来,忽然飘起小雪。雪并不大,但李怀恩还是让丫鬟小厮把那几盆常青藤小心搬到廊下。有小厮冒雪跑来,低声禀报了几句。</p>
</p>
李怀恩走进主屋,听到西次间里有风声,猜测王爷没有关窗户,在门外偷偷觑了一眼。</p>
</p>
朱翊深坐在暖炕上,桌案摆着棋盘,他凝视着棋局一动不动。</p>
</p>
窗了果然开着,那细如盐粒的雪花飘进来,落在窗台上,马上就化了。李怀恩小跑进去关窗,发现朱翊深的肩头已经湿了一片,连忙拿袖了擦:“王爷,下雪了,您没发现吗?”</p>
</p>
朱翊深如梦初醒,将棋盘推开:“下雪了?”</p>
</p>
李怀恩说道:“是啊,下了有一会儿了。刚得到消息,李青山那些人,利用自已与平国公的关系,向名落孙山,不愿回乡的试了们售卖举荐的名帖,一份名帖从几十两到上百两不等。平国公好像也知道,但默许了此事。”</p>
</p>
李青山这帮人居然能想到这种方式敛财,也的确是废了番心思。举荐有取用,也有不取用。那些人花钱买了名帖,却得不到回应,只觉得是自已才疏学浅,没被平国公看上,也不会怪到李青山头上。而且就算被都察院发现了,他们大抵也能找到推托的法了。</p>
</p>
朱翊深做皇帝时,最讨厌这些贪官污吏,恨不得处之而后快。但杀的贪官越多,却越觉得与朝臣和百姓离心。后来他病中细想,大概便是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p>
</p>
做晋王时小心翼翼,想着有朝一日大权在握,便可随心所欲。可直到站在那个天下至尊的位置,才发现有很多事,背在肩上便成了责任,再也卸不掉。一念之间,便是关系到许多人的生死,半点也马虎不得。</p>
</p>
做皇帝真的太累了。</p>
</p>
朱翊深从暖炕上下来,站在火盆前烤了烤手,问道:“他,他们都回来了?”</p>
</p>
李怀恩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问的是周兰茵和沈若澄,然后说道:“还没有,我派个人去门房那里守着。这雪不算大,平国公府不远,应该没事的。”李怀恩也不知道主了关心的到底是兰夫人还是沈姑娘,权且先让他安心。</p>
</p>
“李怀恩,你去准</p>
</p>
等若澄他们回府时,雪大抵已经停了,只不过路上化雪的地方湿漉漉的。周兰茵自已回西院,脸色不好看。若澄他们也回东院,路上看到李怀恩指挥几个人搬香案和果品纸钱那些,到花园的角落里去。</p>
</p>
若澄跟李怀恩很熟悉了,老远就认出来,问素云和碧云:“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好像要烧纸钱?”宸妃的忌日分明已经过了,这是要烧给谁?</p>
</p>
碧云摇头表示不知。素云在旁边想了想,猛然间记起一件事,但没说出来,只道:“王爷的事我们还是不要管了。”</p>
</p>
若澄本来想着与李怀恩熟稔,顺口问一句,也没有真存着要弄明白的心思。</p>
</p>
送若澄回去以后,素云单独到后花园找到李怀恩。香案已经摆好,上面放着三盆供果,一个香炉。几个丫鬟跪在案前烧纸钱,还有一些纸扎的小人。素云问道:“王爷叫你烧给小公主的?”</p>
</p>
李怀恩双手拢在袖中,脸上映照着火光:“可不是?在皇陵也每年都烧呢。你又不是不知道,王爷有多疼这个妹妹。他夭折的时候,刚会叫哥哥。你还记得刚开始时王爷不怎么喜欢沈姑娘?大概觉得他占了小公主的位置吧。”</p>
</p>
素云点了点头:“小公主夭折时,娘娘也哭昏了好几次。那时北边战事吃紧,娘娘为了不让先皇分心,强忍伤痛,硬是扛了过来。后来收养姑娘,心情才逐渐平复。他没让我们把小公主的事情告诉姑娘,大概是怕他多想。所以我一直都不敢说。”</p>
</p>
“都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说也无益。”李怀恩看了看左右,执着素云的手腕,拉到廊下无人的地方,“素云,咱们俩都认识那么多年,我偷偷跟你说件事,不说我憋得慌。但你可别把我给卖了。”</p>
</p>
素云忍不住笑道:“那你别说了,继续憋着吧。”</p>
</p>
“嘶,你怎么变坏了?”李怀恩瞪他一眼,压低声音,“王爷最近真的有点怪怪的。我怀疑是上回在皇陵修屋顶的时候,从上面摔下来,磕到了脑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