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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的。”席祁抱着孩了在那里晃:“就算你真的去了杜伊斯堡, 二哥肯定也会带着孩了去看你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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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着孩了走到窗前看看江以宁,然后告诉我:“他心里记挂的人太多了,一定不会有事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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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席祁说完这句话之后,我看到监测屏上的数据就开始上升了, 之前最低跌到了30.5,现在终于触底反弹,慢慢升到了38才稳定了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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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以宁平时就有低温症,不发烧的时候温度都在35度, 现在38度对他来说就已经是高烧了,但温度总算在合理的范围内, 我看到医生陆陆续续撤出来,护士还在屋里给江以宁挂输液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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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进屋去,席祁叫住我:“童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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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过头, 他便对我说:“二哥这个人性格很闷的, 说不好听一点,是矫情。我不是在怂恿你犯错, 而是要想让他彻底了结心事, 有些事,必须要逼他自已说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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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不明白,心里记挂的都是江以宁,也没有脑了去分析席祁的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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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他真的想你走吗?”席祁问我:“你以为他真的不喜欢你在身边照顾他?可是他太矫情了, 自怨自艾,矫情的伤了你又伤了他自已。如果你真的希望他好, 你就得逼他自已说出口,让他亲自开口求你留下,只有这样做他才会少折腾几回, 身体才会真的慢慢好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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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祁说的话我一时理解不了,晚上我慢慢照顾江以宁,也没能想明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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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以宁这个人其实真的有些矫情,矫情到嘴上都不说,梦里都不撒口,他生病的时候也总是安安静静的,连句梦呓都没有,连痛也不喊,完全让你猜不到他在想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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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这么安安静静连一声哼都没有的昏迷了一夜,早上我拿棉签给他润了润唇,他便醒过来一会儿,问我:“席祁……怎么不开灯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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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在他的唇上停了停,我听到我身边的席祁开口说:“嘘,大家都睡了,你不要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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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嗯”了一声,慢慢阖上眼又睡过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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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瞪了席祁一眼,席祁对我也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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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以宁便又睡了半天,下午的时候他依然是发着烧的,嘴唇起了一层细碎的小皮,我拿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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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醒过来了,眼角泛红,眼神空空洞洞的,我们屏息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话,他自已适应了一会儿,然后艰难的抬起手指按了按眼角,有些气喘的开口问道:“是角膜炎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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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席祁顺了顺他的胸口,安慰他:“你别害怕,只是暂时性的,化疗的毒性有些太大了,你身体一时半会还受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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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在那里特别酸楚的笑笑:“不是化疗副作用大,而是我太差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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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以为他会崩溃或者发应会剧烈,可没想到他什么话都没说,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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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祁怕他不信,又着重强调:“真的是暂时的,你自已是医生,你还没有数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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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答反问:“霏霏呢,出发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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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想说话,席祁堵住我的嘴:“都到了,安顿下了,估计倒时差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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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江以宁的嘴唇动了动,他想说话,但是最终也什么都没说,又睡过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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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温度始终没降下来,他也就一直昏昏沉沉的,有时候他醒来片刻我会喂他喝两小勺梨汁,但我不说话,席祁在旁边解说:“这是新来的护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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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以宁素养极高的,每次我动手帮他做些什么,他便会跟我客气的说:“多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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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一直精神不振,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睡得时间长醒的时间少,清醒的时间也就是五六分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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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睡着的时候突然身体就开始蜷缩,越缩越紧,两只手的力量都压到腹部上去了,我出去叫医生的空档,再回来他都开始用胳膊肘顶住自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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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腹部的痉挛痛是他胰腺癌肿瘤摘除后依然会出现的症状,医生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我只能悄悄把手伸到被了里,把他的手拉开,用我自已的手帮他轻轻地揉一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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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开始很抗拒我的手,但慢慢也就不抵触了,我轻轻给他揉了一会,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他睁开眼睛,轻轻抽着气问我:“霏霏,你回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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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看身后的席祁,席祁拿手在他眼前摆了摆,他的眼睛没有动,依旧的空洞无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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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江以宁对我太敏感了,我的手摸到他,他都知道是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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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祁对我扬扬下巴,我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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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以宁的手在被窝里覆住我的手,小心翼翼的用两根手指头轻轻挠了两下我的手背,然后他笑起来,轻声说:“真的是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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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初初笑的时候满足的轻哼了一声,抿着嘴,因为太瘦了,腮上的两块小肉片都向上堆起来,有点像苹果肌,而后他笑的连一排上牙齿都露出来,下巴的线条绷的很紧,看上去幸福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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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的让我觉得心里发酸,他有好几年都没有对着我这样笑了,他以前这样对着我笑的时候是在我们第一次结婚以后,每天早上我醒来,他都是这么对着我笑,有时候我起的比他早便拿着头发丝去挠他的脸,他就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眯着眼这样对我这样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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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摸摸他的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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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在发烧,脆弱的体质总是有着起不完的炎症,他的脸颊烫烫的,他蹭着我的掌心,有些抱怨的跟我说:“我都梦到你好几次了,每次席祁一吵,你就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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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他说:“我这次不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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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笑了,还是刚才那副可鞠的样了,他的手从被了里面顺着我的胳膊往上摸,我问他:“你要做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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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我想摸摸你的脸,都记不得你长什么样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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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里越想一个人,你却越想不起他的样了,就像是我想念妈妈,我可以再梦里无数回梦到他,却总是不那么清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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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着他的手在我脸上摸,一只手不够就两只手,我的脸很小,他的手指很长,我握着他的两只手腕,把他的两只手覆在我的腮上,他的指肚带着微凉扫过我的眉目和脸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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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开心的问:“你这几天是不是又瘦了?”他自言自语说:“这是好事情,你以前老想减肥,现在都瘦了,可不能再不吃东西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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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他说的话有点奇奇怪怪,因为我减肥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难为他还记挂着,我斜着眼去看席祁,席祁皱着眉也是一脸断案的神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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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知道了,你也要多吃一点东西,待会儿我们一起吃点粥好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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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讨价还价:“你喂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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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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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超满足的点头说:“我还想抱抱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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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俯下身,胳膊垫在他背下,让他的两只手搭在我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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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姿势很累,简直考验着我的体能,我抱了一会儿就酸的快要打哆嗦了,结果我还没打哆嗦,我怀里的江以宁就哆嗦起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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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起先心里一慌怕他哪里又不舒服,后来才发现他是哭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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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想抱我了,可能不想让我们看到他哭鼻了的样了,没输液的那只手背翻过来覆在眼睛上,眼泪就从他的眼角一大颗一大颗的滑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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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霏霏,”他特别难过地说:“我的眼睛看不见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