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假不是公子羽,他现在是魏国的国君,所思所考比公子羽的更多。
秦国要灭掉魏国,他作为魏国的国君,哪怕知道魏国不是秦国的对手,但还会竭尽全力抵抗秦国,从而保住魏国……
但同样的,魏王假也害怕秦国震怒,到时候万一真灭掉魏国之后,他们魏国甚至连家庙……都保不住,那时候可真的是对不起列祖列宗!
“王兄,到这时候,你还担心这个?”
公子羽有些恨铁不成钢道:“秦人并非是周人,周人灭商之后,还能有宋国存在,玄鸟之祀仍旧不绝……但秦国它实行的可是郡县制,其国内无一土乃是封建之土,无一爵位乃是封君之辈……”
“吾等若是亡国,纵使家庙尚存,又能如何?”
“历代秦王对自己胞亲尚且苛刻,对于我等亡国之人……,呵呵,家庙有,但是我等到时候还能凑够三牲献给先祖吗?”
公子羽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如一道道惊雷在魏王假的耳畔响起。
魏王假顿时感觉脊背生寒,哪怕此时尚且是正午时分,他仍觉有着阵阵寒风渗透到他的身体。
列国并不是没有实行郡县制,但列国的郡县制大多都和以往的周礼世袭制相互交杂,可能当地实行的是郡县制,但是郡守或者县令就是当地爵位最高之人……
不仅秦国有商鞅变法,列国也有,但列国的变法从来没有秦国这般彻底,甚至“惨无人道!”
按照公子羽所说的意思,就算魏国的家庙被保住了,可是秦王尚且都不会分封自己的亲族成为封君,赏赐土地,又怎么可能像周人一样给他们这些亡国之人土地和赏赐呢?!
到时候纵使有家庙,但他们这些亡国之人都可能落魄到没钱祭祀供奉祖先,连三牲也凑不齐。
魏王假深吸了一口气,他点了点头道:“羽弟所言不错,秦国乃是虎狼之国,所行之道也与我六国不尽相同,虎狼者,寡恩而少义……”
他思索一会,走到案几处,跪坐下来,手持毛笔,摊开竹简道:“寡人这就手书于秦国王翦,假意我魏国割让五城,换取秦国退兵。”
“以秦国之狡诈,肯定假意答应,夺得城池之后,再行灭国之举!”
跟秦国和历代秦王打交道这么多年,这些列国的君主早就摸清楚了秦国和秦王的秉性,就是不要脸的性子……
秦惠文王派遣张仪以六里地骗楚国和齐国交恶,秦昭襄王以十五城,骗取赵国的和氏璧,又骗楚怀王到武关,暗中扣押了楚怀王……
种种恶迹,数不胜数。
“我王英明!”
公子羽跪揖倒地,神色振奋。
魏王假胸中好似有一团恶气,不吐不快,他下笔越来越快,短短数百字,竟然一气呵成,等吹干墨迹之后,他取出魏王玺印,略微犹豫一番,然后盖上了大印。
“羽弟,此次前去秦军营寨,犹如闯龙潭虎穴,寡人有些放心不下,不如寡人另遣他人充当使臣?”
他有些犹豫道。
“不必,这几年出使一向是羽来担任,贸然换人,恐怕会引起秦人疑心,而且羽乃是王兄亲弟,身份不同,哪怕行刺失败,只要大梁尚存一日,吾之安全也有一定保障!”
公子羽洒然一笑,将生死置之度外。
正如他所说一样,他的身份与其他的臣子大不相同。
这也是为什么函谷一战时,秦军生擒了他,交还给魏国的原因。
“对了,羽弟,既然行刺王翦有把握,为何不直接前往咸阳,刺杀赵政?只要赵政一死,秦国朝政势必大乱,到时候列国就有几年喘息之机,而且赵政乃是仙尊弟子,若赵政身死,秦国与终南山的联系就会被斩断,到时候秦与六国又有什么异同?”
魏王假忽然想起了这一茬,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