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入京(2 / 2)

暂住湖边的二十几日,品笛托人在船帮寻到了二兄一弟与父亲,凌妆寻思他们在运河上走惯了,将来跟随舅舅行商也便宜,传话问他们可愿跟着自家谋生。

替船帮做事辛苦不堪,吃不好睡不香,龚家人听了女儿的传话,感激不已,忙都辞了活投奔凌家。

当下连氏翻黄历挑了个宜出行的黄道吉日,让龚家父子并凌妆从申家领回来的两个小厮驷泉、驷辕打点了行装,凌妆母子三人并三舅一家于码头泣别了大舅,把湖边的园子作为杭城的落脚点,托给大舅照管,雇了艘大船,天刚透白便扬帆北上,直奔金陵。

待船行出杭城,连氏等方松了口气,姐弟们在仓中聊起京中事宜。

凌东城有个嫡亲的姐姐嫁给京中一个军户,连氏早先已提议先到她家投奔,此时又再提起。

那凌氏春娘足足比凌东城大了十七岁,从十三岁起便被父母半卖半送嫁给个军户,后来军户跟随长官回京,便也带同妻子过去,两下里本失了来往,姐弟从前也没见过面。凌东城发迹后,因着凌家人丁单薄,记着还有这么个姐姐,派人到京中寻访,好在知道姐夫名字,总算寻到认了亲。凌春娘家生活困顿,凌东城多有接济,还送与她家不少银子,又替她两个儿子谋了生计,帮她翻新了房子。故而凌春娘家欠了弟弟很大的恩情。

不过连呈显与凌妆却一致反对。

连呈显认为自家是连家,且与凌春娘一家不相熟,如今甥舅几个又不是手头没有银子,何必去投亲靠友。

凌妆连日来对入京的生活已思量许久,心中自有一番计较,听舅舅反对,方道“娘,听说姑母家本不宽敞,我们与往日相比虽是人少,但上上下下也二十来口,蓬门小院如何塞得下?何况,不论何地终归少不了嫌贫爱富之人,我们既说行商,气派小了,唯恐替父亲办起事来与官宦打交道诸多不便,还是先赁所房子,若得便,买个体面的院子方是长久之计。”

连氏还要再说,张氏便笑着劝“姐姐想走亲访友,咱们不如尽着在姑太太家附近寻宅子也就是了。”

连氏这才点头说是正理。

凌妆知道母亲是依恋父亲,既见不着他面,与姑母多多亲近恐也是个安慰,于是也不再多啰嗦。只央着连呈显描述沿途经过的村镇趣闻,她再结合史上名人轶事说与母亲等人,聊解一路烦闷。

连氏和凌妆皆待下人宽厚,张氏虽计较一些,但她不是做主的人。于是新来的龚家父子四人也皆有感受他们吃的喝的比主子差不了多少,凌家绫罗杭绸也舍得给他们裁衣裳,干活蹭破点皮小姐还差丫鬟送药,闲暇时与分去侍候凌云的驷泉、驷辕感慨一番,纷纷盼着主家红火,日后也好有个长久的着落,干起活来都分外卖力。

再说品笛,原本只以为跟了三奶奶离开,不过比申府时略自由一些,没成想全家还能聚到一处,且姑娘待她不比原先的大丫头梨落差,再兼梅灵家人都在杭城周边的乡下,不太情愿背井离乡,凌妆大大方方还了她卖身契与十两纹银打发她回去了。如今侍候凌妆的便只有梨落与她,吃穿好了,气色也养上来,她心中感激,事事抢先,反倒是梨落见众姐妹星散各方,心中烦闷,每常躲在睡仓中长吁短叹不太走动,品笛渐渐成了凌妆身边最得力之人。

一路无话,因着杭州到金陵所过皆是繁华之地,夜间停泊时还颇能听见别的船中喝酒划拳、羌管丝竹之声,女眷们怕惹不必要的麻烦,尽皆紧闭窗户,除了下人,主子几个根本不上甲板。暇时凌妆翻翻医书,教授两个弟弟功课,连氏和张氏不是絮絮叨叨说话就是做些针线,连呈显一路出头露面打点行程,或喝喝小酒,不两日,船已顺利到达金陵。

靠的是个大码头,各色货船商船络绎不绝,岸上熙熙攘攘数不清忙碌的人群和堆叠的货物,凌妆忖身怀巨资,不能出丝毫纰漏,让舅舅先上岸联系好车马,到钞关纳过税,直等至雇的马车全部到位,箱笼抬清,方才戴上帷帽,在家中几名壮丁丫鬟的簇拥下搀扶了母亲一路上岸。

当下连呈显已经打听清楚了码头所在系城南,进城不远便有较大的客栈酒楼,骑马在侧护了女眷小子们浩浩荡荡进城,经过高大的城墙,还有一番入京的例行盘查,出示了路引,又交了二两银子的门税,只说是行商到京,顺利入了金陵城。

马车辘辘而行,约莫一刻钟后,凌妆自帘中看到一座飞檐画角的红楼,侧面竖着巨大的招牌“致远楼”,见是家规模不小的客栈,便唤了声舅母张氏。

张氏会意,揭开帘子招呼丈夫在此落脚。

背井离乡的人讲求节俭,这致远楼在城南一带也算得高档,故而并不拥挤,连呈显顺利租下一进后院,将上下人等俱都妥当安置了,还有热水及金陵著名的盐水鸭、狮子头等各色菜肴供应,入京的第一天,算是开了个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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