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酒过三巡,月上中天。
阮老太指着洒落满天清辉的银盘道“瞧瞧,钦天监当真厉害,测算出今儿十四的月要比往年十五都圆,也比往年大,赏月听曲,亦是人生一大快事。”
众人皆笑着附和。
再坐一回,夜色渐渐迟了,太闹腾并不适合赏月,阮老太即命人撤下,只余了一人远远地在阁楼上横笛而奏,正应了“谁家玉笛暗飞声,洒入春风满洛城……”之境。
连氏和张氏皆不惯附庸风雅,加上每日里歇得早,尤其张氏,都是天不亮就起身打理家事,已累得憋不住打了个哈欠,于是连连告罪。
连氏便欲告辞。
阮老太兴头正高,因笑“凌太太与连太太身上困,老婆子也不强留,只阿眉往后也是我的女儿,不必来来去去的,今夜权且住下,陪陪义母。”
她原本留得突兀,本来两家毗邻,实无必要留宿,但义母相留,并没有坚辞的道理,连氏也不好说什么,便交代凌妆小心伺候,携了张氏告辞。
凌妆很不愿留宿别人家,但她素来随分随时,面上自然不显,只索陪她尽了兴,再婉言告辞。
阮老太书读得多,静夜悠悠听着曲儿,与她品评一些历史掌故,甚至还能从另一个角度听听朝中之势,与连氏等人每日里张家长李家短的毕竟不同,凌妆也并不难熬。
阮老太家,显然是赵王派的,话里话外皆透露着将来赵王荣登大宝之后,阮岳必调往要职的意思,好似赵王已是储君,阮岳得赵王赏识前途无量。
皇家的事,凌妆总觉与己无关,想那赵王之子既被封作皇太孙,有臣子存这般心思也无可厚非,她只愿鲁王世子早日请到老皇爷的圣旨,盼得一家人能小院共婵娟,也就别无所求了。
阮府的其余女眷,正牌夫人没有出席,二太太罗氏要照顾孩子,阮老太便命阮岳的两个姨娘也不必伺候,都回去看顾小的。
一老一少浅酌慢饮,倒也惬意。
只是阮老太酒量甚好,凌妆平日却几乎滴酒不沾,一盏盏下去,不免脸熏耳热,头重脚轻,心知不能再喝,听到柝声传来,已届入定之时,便道“郡君留宿,本不该辞,只是两家离得近,来往也方便,我亦不曾带替换的衣物,还是先回去,改日再来打搅。”
阮老太责备地看她一眼“女子家家,却不好如此反复。”
旁边一个仆妇已说道“姑娘有所不知,咱们府上,二更即已下匙,非重大事情,不能开门,还请姑娘体恤则个。”
阮老太应“人老了,倒忘了这茬,既吃多了酒,早些安歇罢。”
凌妆本想至少打发丫鬟回家去取解酒丸,想到大户人家重门禁,仆妇说的下匙大约亦是实情,只好作罢。
她头脑还是清楚的,便摇摇起身向阮老太请罪。
阮老太向一旁的花叶丛中招了招手。
凌妆正觉奇怪,但见一人着素白长衫,系软脚幞头,衣袂当风,文雅风流,分花拂柳而来,似文曲星自月中降落。
不是状元郎阮岳又是谁?
只是,夜深人静,他出现在女客面前适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