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目睹疯王的女儿从天而降落在后冠镇最大的空地中央,又在艾格的陪同下进了城堡……并最终被客客气气地请进那个湖心岛上的塔楼里后,艾莉亚是真的有点慌了。
从她还是个满脑子骑士梦、啥也不懂的小姑娘起,师傅就是她的偶像。那时在君临,父亲作为劳勃·拜拉席恩的首相,整天忙着收拾那个酒鬼国王的各种烂摊子没空陪自己,是艾格来填满了她无聊的白天生活——那个高大到需要自己踮起脚尖、仰起脖子才能够到的,守夜人首席后勤官的世界,在她眼中简直绚丽而多彩到不可思议。
什么债券,什么产业,什么低进高出的骗局或生意,超越时代的新军队新武器……她都不感兴趣也不甚了解。艾莉亚唯一记得的就是:跟着师傅,她到过了君临城内外许多角落,认识了无数原本接触不到的人,见到了很多从未见过的事物,度过了数不清的欢乐时光。
那是她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
而师傅,在当时的自己眼里,便是世上最浪漫的冒险家,最勇敢的异鬼杀手,最能干的守夜人军官,最耐心且老道的剑术老师,最花样百出的贴心玩伴。
诚然,随着长大,渐渐开始觉醒的理智让她明白:自己一切对师傅的印象和观感,是自己那幼稚又单纯的小女孩脑壳里经过主观加工的幻象。师傅既不像自己原先想象中那样剑术高超举世难敌、智计百出无所不能、也不可能有着用不完精力和时间……他只是一个比平常人更聪明、友好和善解人意,当然——还更帅一点的大人罢了。
但两人间的亲密感情已经建立,师傅的形象地位非但没有下降,反而随着后来的一个个重大事件被越发拔高。
在那场铁王座易主的动乱中,因为一场愚蠢冒险而与家人分离的她,没头没脑地闯进血腥而恐怖的大人世界。而在这危险关头,本该严守中立的师傅,却为自己义无反顾地抛弃了立场,离开他本待得舒舒服服的七国之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掩盖着自己身份,亲手把她带回了安又温暖的家……不仅如此,当后来铁民进犯,北境成为危机四伏、轻易不能出门的险地时,也是师傅,率领着如同天降神兵般的赠地大军,驱逐海盗,接回罗柏和他的军队,把北境重新变回了她所喜欢并熟悉的样子。
师傅这么做肯定是出于各种各样的考虑,但艾莉亚才不想思考那么多,她就当这一切都是为自己而做。到这时,师傅的形象已经完成了华丽蜕变:不再仅是亲密的朋友,还是最伟岸最强大的保护者,支撑北境安稳定的柱梁之一。有效地填补了她心中因为父亲被害而缺失的大片空洞,让她并没有从此就变得郁郁寡欢或是安感不足。
但除此之外,还有些更多的……更私密的东西,不足为外人道。
在从君临北返快到家的时候,十二岁的她在一帮大老爷们堆里尴尬地来了人生中第一次月事。那个心理上羞耻又茫然、生理上疼得死去活来的夜里,是师傅用宽大的胸膛和臂膀包围着自己,在那个小而温软的地铺里搂着她和她说话,安慰她陪她入睡。而也就是在那一夜,在心理上的亲近、甜蜜,生理上的放松和舒适之余……伴随着女性与生俱来古老生理机制开始运作的,是她心底深处“忄生意识”的觉醒。
她第一次意识到男女有别,高大健壮的师傅对她来说像山一样巍峨,恰到好处的体温又仿佛造物主所创造的最完美暖炉,他身上那奇怪的并非香味的气息也出乎意料的好闻。缩在师傅的怀抱里,她如同小时候第一次喝了一大杯青亭岛的葡萄酒一样,暖洋洋、晕乎乎,几乎想就这样醉死融化在师傅臂间。
现在想来,对师傅而言,来了月事的自己肯定不仅不可爱,反而可怕得让他头皮发麻,绝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他甚至可能压根不记得那一夜。但于艾莉亚而言,那却在她从儿童走向少女的重要人生阶段里,一道难以抹去的回忆。
从那一刻起,她对艾格的好感,在纯粹的仰慕、崇拜、亲近中,渐渐开始混杂入了一点喜欢……那种并不单纯的、女对男的,总是伴随着荷尔蒙分泌的异样情愫。
这种强烈的好感,她不相信那么聪明的师傅感觉不到。但艾莉亚同时也清楚:对师傅而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片子的、同时又是史塔克小姐的喜欢,可能不仅不是好事,还是棘手难缠的问题。他不仅不想回应,还得装出完没意识到的模样。
艾莉亚更是明白,师傅有他自己的圈子和世界,也有他自己的事业和工作,不太可能总是把她放在第一位。自己绞尽脑汁地去做师傅的小跟班,勉力追逐并挤入师傅的成年人的世界,很多时候是徒劳且无意义的……而从另一方面讲,师傅是大人,他肯定更喜欢妮娜、梅丽珊卓、甚至是阿莎·葛雷乔伊这样更成熟、更性感,最重要的是——上了也没事的女人。
自己在师傅眼中只是个异想天开的臭丫头、小麻烦精、捣蛋鬼,哄着便是,不可能有别的想法。
……
但她对此既没有难过,也没有紧张:因为师傅是个守夜人,他既不能结婚,也不能离开赠地乱跑,自己永远不用担心哪天忽然跳出来个女的把他抢跑。
师傅和妮娜在一起,只是因为妮娜姐姐聪明又能干,是个得力下属;师傅和梅丽珊卓走得近,无非是被她的神棍言论给忽悠,或是想要借助她对红神信众的影响力;阿莎……确实有两条大长腿,但师傅才不是那么庸俗的人,果然理也不理她。至于弥赛菈,确实既漂亮又可爱,虽然这些日子总是刻意接近师傅让她有些不爽,但艾莉亚明白:自己这严重缺乏安感的小姐妹,只是在寻求那种躲于强者羽翼下的心安罢了——而师傅对弥赛菈的友善,其实“怜”可能远远多于“爱”。
只有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徒弟,师傅的喜欢是不掺杂、或起码很少掺杂多余念头的。
自己对师傅而言是特殊的,唯一的!
虽然她也说不出自己特殊在哪,但这念头就是给了她强烈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