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坡道下密集的脚步声响起,无数的火把在快速接近,兵卒们紧张之余大声喊问:“你们是哪里的?为何深夜来东城墙!”
一口味道纯正的突厥语喊了过来:“我们是尔微可汗的亲护军!城中潜入了唐军奸细,唯恐敌军前来破坏,特来增援城头,防止敌军有内应!”
兵卒们尚在猜疑这些话的真实性,迅速接近的队列前方,一个汉子手中的短枪已经飞投而来,正中兵卒的肚腹,他手中的火把从城头上掉落。跟随着短枪的轨迹,数百把弓弩攒射箭支,黑暗中喊杀声,呻吟声和沉闷咆哮声混杂在一起,刀枪撞击迸溅出了火花,被斩断的发出撕裂声。
城门的南段城墙上拼杀已经开始,借着黑暗中火把照出的微弱光亮,段秀实带着众人近距离射了一轮弩箭,紧接着冲上了城头,牧民们齐齐端着捡来的长矛,将突骑施人挤压到跳城而亡。
段秀实挥动横刀斩断了最后一名百夫长的头颅,从腰间的箭囊中抽出响镝,搭在长弓上朝着东方仰角抛射,尖利的一声哨响划破了长空。
田珍站在对面城头的尸体堆上,从白孝德手中接过响镝,挽弓射出,第二道尖利的鸣叫声响起。
李嗣业领着三十人朝着城门口扑来,身后跟着数百名提着各式兵器的牧民。守城门的突骑施百人队朝着眼前擎着火把的脚步声胡乱射箭,对方零零落落地摔倒在地,擘张弩的弓弦砰声作响,突骑施人在漆黑中倒下。
“收弩,拔刀!”
众兵卒把弓弩收回,从腰间抽出了横刀,李嗣业带头大喝一声,双手持刀并行前冲。后排的牧民用火把给他们照出光亮,一阵沉闷的砍杀声结束后,众人涌上城门,并肩抬开了门档。
陈旧的包铁城门发出了涩滞的摩擦声,在不寻常的时日里,城门的开合昭示了重大历史事件发生,听来积淀了许多沉郁厚重的色彩。
他们举着火把穿过长长的廊道扑向第二道城门,李嗣业从背上抽出响镝,喊道:“拿弓来!”
一名军士上前,把长弓递到了他手中,李嗣业将箭枝搭上弓弦,拉做满月,抬头朝着天空射出了响镝,如同风铃在空中震荡的尖啸声,响彻了怛罗斯城内外。
夫蒙灵察的红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抽出了腰间的环首刀,握在手中高声说道:“鸣镝已响!进城!”
他刀锋挥舞的所在,火把一个接一个亮起,宛若星火传遍了整个方阵,朝着怛罗斯的城门涌去。
李嗣业带着众人冲向了城门,他的头顶上厮杀声响起,突骑施黑姓已经警醒,开始与他们争夺城头的控制权。
现在拼的是时间!
“杀!”
李嗣业从箭囊掏出箭矢,朝着漆黑的城门洞中射击,突骑施人挽弓反击,他的右肩上中了一箭。他忍着疼痛,将箭矢拔出,搭在弓上反射了回去。他随即扔掉了长弓,双手挥舞着刀锋劈杀过去。
城头上白孝德左右手持着双枪扑进突骑施人中,如同恶虎扑入了羊群,枪尖戳透了一个又一个兵卒的脖颈。他身上沾满了鲜血,精神却愈发亢奋。
田珍挥舞着刀锋在敌人冲杀,他身上挂彩多处,体力丝毫没有下降,眼见得身边袍泽一个个倒下,他大吼一声冲进了敌群中,先把手持火把的杀倒,然后趁着黑暗挥舞狂刀,尽情挥洒着鲜血。除了自己,所有人都是敌人,拼命砍杀就是了。
然而所有人都倒下之后,两把刀却撞在了一起,他从刀锋上的幽光看得出,对方和自己使用一模一样的刀。
“报上名来!我是田珍!”
那人回答道:“我是燕小四!”
李嗣业在黑暗中避开了刺来的长枪,他的脸颊被枪头划破,双手抱着刀柄刺了过去,将最后一名守门武士用横刀钉在了城门上。
他身上多处伤口开裂,忍着疼痛用肩膀顶起门档,跟着他冲出来的牧民们纷纷跑到了门档下,曲下膝盖合力上抬。
“一,二,三!”
“城门开了!”
成千上万的唐军涌进了城门,他们穿过长长的廊道,蜂拥着冲向了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