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崇奂本来在烽燧堡里午休,敌袭的喊叫声惊醒了他,也幸亏他经验丰富,丝毫没有慌乱,他连忙起身披甲,并呼唤那些披甲巡逻军士们:“登上烽燧堡顶,在顶上压制他们!”
几十名甲士竖起木梯,纷纷爬上了堡顶,操着弓箭从垛口向下反击,居高临下对于射程和力度均有加成。
堡顶上还放着几台床弩,他们三人一台配合操作,两人扳动轮轴给床弩上弦,另一人安装箭矢瞄准,架起床弩瞄准那些指挥的突骑施卒长。
“放!”
箭杆挟着呼呼风声从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掠过,如梭影倒映在河水里,掠过对岸不偏不倚地正中战马的胸口,发出铁锤敲击似的声响,战马发出悲惨的嘶鸣声,连带着马上的武士向旁边侧倒。
“再放!”
军卒们紧张地转动绞盘上弦,急切到连喘息声都没有机会发出,汗水沿着脑门迸溅出来,瞄准对岸的敌人扣动机弦。
床弩的杀伤力绝非角弓、擘张弩可比拟,一箭射出去几乎没有任何防御能挡住,就连那些拄着厚木盾保护弓箭手的步卒,也被直接连人带盾贯穿倒地。
突骑施人锁子甲和皮甲交错搭配,虽不及唐军扎甲鳞甲坚厚,但想要射杀他们,也需要支羽箭不可。但在床弩的射程之内,一发命中直接报销。这让突骑施兵卒们胆战心惊,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连眼皮都在躲避烽燧堡上方的弩机。
光膀子军汉们双手抱胸躲在堡墙背后,他们做这样的动作似乎不是冷,但刚才那瞬间的群体性阵亡,让他们身上的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泛起来了,此刻倒像是褪了毛的鸭子,眼睛在地面上四处寻找,希望能够找到反击的武器。
他们的武器,甲胄都暴露在阳光下,但只要有人冲过去,必然会招来箭矢的攻击,还好敌军并没有抢着渡河。
有几个胆壮的汉子不顾危险,用极快的速度奔跑至坡地上,迅速弯腰捡起他们的弓和箭筒,再飞快地跑回来,这样他们即使没有甲,也可以痛快地爬上烽燧堡顶上,从瞭望口中向外抛射了。
贾崇奂蹲在烽燧顶部中央,甲袍堆落地上将他牢牢环围住,右手反拄着刀撑在地面上,拇指紧紧地扣着刀柄。
他沉着稳定地指挥,右手伸出两根手指为床弩指出重要目标,这支隔着河岸逞凶的突骑施军队已经没有刚开始的嚣张,随着带队的头领们被床弩射倒,他们开始拖着伤员后退。
这时突骑施人的角弓已经不起任何作用了,他们回身象征性地反射一箭,却把箭矢射到了河面,在水面上击起浪花,又漂浮了起来。
床弩依然叮着他们的屁股追咬,那些鲜血淋漓的马臀突然失力,如小山塌落下来,马上骑卒若能甩脱马镫,还能安全落地逃窜,不能甩脱的,直接被倒下的马身压住了腿,发出嘶号声。
贾崇奂拄着刀站了起来,一场短而快的冲突落下帷幕,突骑施人似乎只是想来袭扰一下,并没有渡河的意思。
但是,真珠河在顿多城一线绵延百里长,能渡河的位置并不只有这一个点。
他抬起袖子擦汗的手臂突然凝固在额头上,心脏的猛烈跳动声使得他倏然转身,望向顿多城的方向。那城头上燃起了一团火,黑黄色的狼烟已向上滚滚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