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东灞桥柳岸边,已经在冷风中站立着一大批的官员,其中多数是李林甫一党的干吏,包括京兆府士曹吉温和御史主薄罗希奭。李嗣业来得有点迟,但又不想跟这些人站在一拨,只好稍稍靠后一些,就当是完成杨玉瑶交给他的任务。
御史中丞王鉷到来,众多官员纷纷上前叉手见礼,寒暄谈笑,谁都想往跟前凑,尽显官场滋味。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左相李适之也来到了灞桥岸边。李嗣业暗自猜度,李适之可能代表了太子一派的态度和诚意,只不过这诚意也太重了些,容易让安禄山发飘。
他踮起脚尖望了望众人,发现来的有五六十个,还真是印证了秦桧还有三两朋友这句话。
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骑着紫鬃马缓缓朝桥边走来,前面有个白面俊俏的小太监牵着马缰。长安城有这份风姿排面的,也只有杨家的三姐。
众官员先是短暂静默,多数对这女人不了解,还有一些男人还保持着官面上的尊严,不太愿意公开折节讨好女人。但终究有突破底线的,吉温挤出人群上前叉手见礼:“卑职吉温见过夫人。”
“嗯,”杨玉瑶鼻孔朝天点了点头。
只要有人突破禁忌,很快就有人跟着舍了脸皮上前见礼,众官员纷纷到杨玉瑶的马下叉手。
杨玉瑶对先上前见礼的吉温还有点儿回答,但后面赶迟了的人她只是冷冷的目光扫过去,略作点头就算是回礼了。
当然也有坚持清高底线的李适之一类的官吏,只是略为冷淡地站在一旁,迈不出这关键的一步。
李嗣业自然不是那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等到官员们见礼过后,他才上前去叉手。杨玉瑶斜睨了他一眼,低声嘀咕道:“还以为你要学那些假清高,装作不认识姑奶奶呢。”
李嗣业含蓄地笑了一声,只负手站立在杨玉瑶马匹的一侧。
这时安禄山身穿戎装,头上梳着大辫子领着大队人马朝着灞桥而来,面向众多朝廷官员胖脸上嘟出笑容,叉手说道:“各位同僚对禄山情谊深厚,实在是令我感动呐。”
“安中丞言重了,安中丞乃是重臣,守御边塞,保境安民,解圣人忧心,我等在此为中丞送行,以表同僚之情谊。”
这些没营养的恭维话此刻绝对有存在的必要,就算是虚情假意,也足以证明其在官场的人脉,也是衡量其受宠程度的风向标。
当他策马来到王鉷和李适之面前,连忙翻身下马,向两位官员见礼:“中丞,左相,两位实在折煞属下了。”
“安中丞不必自谦,你功勋卓著,又受圣人青睐,正是乘风而起的时机呐。”
安禄山朝二位叉手过后,最终来到杨玉瑶面前,只见他撩起袍子,半跪在地上叉手道:“侄儿安禄山拜别姨母。”
杨玉瑶捂嘴发出了咯咯的笑声:“安胖子,你朝中同僚都看着呢,你给我行这么大礼,不觉得臊的慌呀。”
安禄山扬起脸呵呵笑道:“姨母说得哪里话,您是我的长辈,禄山不管在什么场合,都得尊称你为一声姨母。”
“快起来吧,姨母过来给你送行,是不是觉得有面子啊?”
“当然有面子,倍有面子,哈哈。”他站起身来豪爽地大声发笑,竟无半分尴尬别扭,倒让李嗣业万分佩服,这人的心理应受能力果真是厉害。
他眼睛瞟见了站在一旁的李嗣业,笑着拱手说道:“想不到李将军也来了,你能来,令我很是感动。”
李嗣业叉手回笑道:“能结识安中丞那是嗣业的福气,如今安中丞返回平卢,我没能耐跟着福气跑,自然也要送送福气。”
“听听。”安禄山哈哈呵呵笑道:“听听,李将军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