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泌故作愤怒地抬手拍击案几:“太过分了!李林甫心胸狭窄,将私利置于社稷之上,作弄权术,打压人才。难道几年之后,大唐十节度使全都要换做胡人吗?”
李泌这句算是神预言,等再过两年皇甫惟明和王忠嗣被李林甫拔除。十节度使将全部由胡人担任,安西北庭为高仙芝,河西为安思顺,陇右朔方为哥舒翰,河东平卢范阳为安禄山。虽然日后的叛乱不是民族矛盾,但李林甫的所作所为确实使节度使体制僵化,没有了入朝为相的台阶,皇帝只能不断地投喂官职和边镇权力,把安禄山养成了饕鬄。
“李林甫专权,相互徇私勾结,使忠志之士报国无门。李将军,你若仍像以前那般事不关己,你也会如他们一般,被阻断在升迁的路途中。”
这话说得有点耸人听闻,李嗣业也不是没有依仗,他背靠杨氏,只要再下点儿功夫,在别的地方成为节度使也不成问题。只不过他不愿意用这种生硬的方法上位,也不想完全得罪李林甫,在杨氏、李林甫、太子三股势力之间从容游走,在三个鸡蛋上面跳舞才是他要到达的理想状态,只有这样才能走得顺,走得远。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和我的目标之间挡着一座山,你的建议是先挖掉这座山。可我为什么要把有限的精力放在挖山上,我难道不能绕过去吗?也许等我到达目标后,再回过头来挖山,会事半功倍一些。”
李泌凝视着他反问道:“石头堆成的山你当然能够绕过去,但人组成的山你过得去吗?李林甫在朝中结党如铜墙铁壁,你往哪儿绕?太子希望你将来能够主政碛西,而不是去别的地方,你的根基在安西。”
从眼前出发,李嗣业不愿意加入太子的阵营,就算是暗中加入,也肯定不安全。由于李隆基对储君的提防,使得李亨面对李林甫的攻击时,仅有一点点的自保能力。他身边的人,韦坚、皇甫惟明、王忠嗣、连同他的太子妃韦氏他都保不住,投靠他就等于置身危险之中。
但太子终究是要做皇帝的,李亨能够忍辱负重,熬过一次次危机。这是一支长远股,等将来他渡过危机势力已成时,再跑过去投靠,哪还能轮到他李嗣业站队。
所以他眼下既不能拒绝太子,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这个距离需要自己把握。
他犹豫着说道:“我还在安西的阵营内,人微言轻,只怕还没有出力,就会被揪出来,成为他们攻击的目标,反而会牵连了太子殿下。”
李泌翘起嘴角笑道:“这你不用担心,你同太子殿下的关系,同我们的关系,永远不会被公开,今天我们在景龙观的会面,将是最后一次。最近几年内,我将在太乙山的五台观竹舍清修,希望李将军能够多去拜会,如果你抽不出时间,也可以派出婢女与我的婢女妙止联络。”
“妙止,婢女?”
李泌身边的婢女轻轻地点了点头,她眉毛修长纤细,双眼温婉和煦,虽然很漂亮,但不及上次所见的婢女有灵性。
李嗣业突然转身望向身边的女子。她也跪立而起,挺直腰肢叉手在胸前:“奴婢道柔拜见阿郎,当唯阿郎之命是从。”
他吃惊地望向太子和李泌,而两人捧着茶碗微微点头,已经说明了一切。
李嗣业顿觉自己接受不能:“那个,此事还需我考虑几天,我娘子这一关怕是过不去。况且我此来长安,身边只带了四名随从,身边突然出现一个来历不明的婢女,如何能不惹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