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看出来了,眼下仅凭洛阳一地的力量,很难三线开战。力量要集中起来,才能发挥最大作用。何况屈突通与卫玄的家眷俱在关中,大家也是真怕,这两个货再投降了李唐。
所以杨侗在给两人的诏令里说的很是客气,嗯,意思大概是就算你们俩不想回来,也看在我爷爷是皇帝的面子上,把手下那些府兵送回来。
所以,潼关外的隋军确是在拔营。
大抵也是觉得这处营盘耗费了心血,便是拆了也不能便宜唐军。
不过撤兵是真,有诈也是真。
窦琮已然算是很小心了,却还是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
屈突通当初可是坐船来的,便是要撤兵,他直接从风陵渡上船不香么?何必随老卫头走那险要的崤函古道?
于是乎,本来是给冯立准备的大坑,在四月二十三这天清晨,被窦琮一脚踩了个结实。
喊杀声起的时候,卫玄正在船上看信。
这段时间,李渊可没少给他和屈突通写信,可谓是封官许愿、好话说尽。最初的时候,屈突通还杀过送信的士兵,后来实在烦了,干脆就当没看见。
不过这封信却不同,是李大德单独写给他的。
既不劝降,也没威胁,全篇语气敷衍的大白话文里总结下来就一句话:
下棋你还是高手,但可惜这把你是棋子,操盘的是别人。所以输就输了,看开点,别太计较。
这来自胜利者毫不走心的安慰口气,很杠精。
“呵……咳咳……”
老卫头摇头失笑,暗道果然是少年心性,才赢一局就迫不及待的要占点口头便宜,端地幼稚!
喊杀声与战鼓已然响起,在刚露晨曦的时辰下显得突兀不安,但在他心里却是刚好卡上节奏。
“还真来了,赢下一局,就变得小觑天下人了么?”
卫玄竟有些失望,可待起身走出船舱,看向南面河岸时,却是皱眉。
整个潼关,驻守的唐军连同青壮加起来也不过八千之数。也就是说,冯立最多就敢出动两千兵马来偷袭。
可眼前晃动的火光及喊杀声,却不下万人之巨。
莫名其妙的,卫玄又想到了某杠精刚刚信中之言,他虽布好了棋局,奈何自己也是棋子,却难真正左右局势变化。
好在这等错漏,底层官兵是不知的。既然是诱敌来攻,迎头痛击便是。
“嗡!”
身侧战船之上的石砲响动,把一堆白日拆营收集的碎石滚木抛向对岸山脚。
这还是屈突通自风陵驿的唐军那受到的启发。这等乱七八糟的打法,于攻城无用,但对付普通士兵却是一打一大片。
“杀!”
东面六岔口山坳里传来大片的马蹄声,一群突厥装束的骑兵在一个铁甲汉子的带领下呼喝着奔马袭来,不等转过山坳,东面嘴头坡上便一声呐喊,齐刷刷射下一片箭雨。
“糟糕,中计了,隋军早有准备!”
矗立申家塬上的窦琮心下一沉,急忙令鸣金收兵。
然而他们这边居高临下,本是伏击。可要撤退,却变成了面对高坡密林。在隋军的纠缠与砲击下还要爬山,却是有点难为人了。
眼见唐军士兵在砲击和箭雨下大片的倒下,窦琮首先想到的却不是生死存亡的问题,而是他可捅了大娄子了。
“快!你们下去传令!向西撤退!去潼关!快点!”
窦琮一边催促亲卫,同时自塬上大喝。
要想反败为胜,除非联合潼关兵马来个绝地反击,在隋军追击的时候再伏击一波。用以掩盖这次败局,不然别说升官了,搞不好这次要被他姐夫当典型给处理掉。
“向西!快向西撤退!”
在亲卫营的一路呼喊下,唐军在丢下半数同袍的尸体后总算脱离战场,一路向潼关奔逃。
窦琮本人更是直接自塬上打马直奔潼关,要逼冯立出兵。
但可惜,隋军根本没追。
待阳光自山外洒落,打扫完战场的隋军渐次登船、起锚向东时,屈突通便来到老卫的船上,闻听手下汇报战损,盘点得失。
“唔,听说那伪唐的李玄霸给你写信了,莫不也是招降?”
商讨间隙,两人正喝茶时,前者看似无意间的随口说起。
肃立在侧的尧君素皱眉,诧异的看了卫玄一眼。后者只笑了笑,待放下茶碗,正要开口时却愣住。
要糟……那小子写信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