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道理,作为上位者,最讨厌的便是部下自作主张,擅自做出本该由上官裁定的事。</p>
比如先前李世民麾下的刘文静、殷峤,以及某赵王麾下的徐世勣、黄君汉,就都犯了这种忌讳。尤其是后者,待李大德空出手来时,肯定少不了要挨上一顿社会毒打。</p>
但在老李这里,似乎又不是这么一回事。</p>
就且不说小徐在他眼里那是“会办事”的聪明人,便是安兴贵这种明摆着是为抢功行为,彼时却也抢在了他的心坎上。</p>
当然这不是针对李世民,起因还是出在他家老三的那封信上。</p>
李大德写的三封信,就属给他爸的那封最不客气。上来先数落了一遍他动不动就夷人三族的行为是“文明的倒退”,堪比“酷秦”、“暴隋”。接着,又嫌他爸拖了他的后腿,也间接导致了东南的失利。</p>
他虽不清楚东南具体内情,但这片地区除了后来的夏军一方,剩下的多是远李密旧将。比如滑州太守邴元真,濮阳总管杜才干等等。而眼下老李在京城大肆株连李密一系的官员,不就等于是把这些人往敌对阵营里推么?</p>
老裴为啥能这么从容的渡河相抗?要没有滑州、黎阳等地旧将的配合,他能过的去?</p>
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最后某杠精言说现在便是为了东南的稳定,也得开释株连之罪,并且得把李密的脑袋取下来给他送去,嗯,他要做人情。</p>
好吧,这一下,不但活着的人得放掉,连死的那位老李也没留住。</p>
当然某杠精也没敢太过分,提的多是边边角角的小角色,并未触动老李真正的重点。但也由此提醒了他。</p>
东边要安稳,西边就不要了么?</p>
要知道,他马上要弄死的刘文静可是现今李世民麾下的头一号文臣。后者能安心在西北打仗,全靠这位行台仆射替他在后方管理政务,筹措粮草。而似原州、陇州等新占之地的世家,也多是他在安抚联络。一旦消息传到李世民耳中,难保这货不会如老三这般反对。</p>
现在凉州一地多靠他在支撑呢,万一届时后者平掉李轨,携大胜之势回朝,老李便是再不甘心,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p>
可要是平西凉的功劳被安氏兄弟抢走就不同了,届时携大胜之势的就非某秦王,而是他老李本人。到时候他想把刘文静摆成什么姿势,就摆成什么姿势。</p>
当然现在这一切他都还不知道,所想的多是要不要趁这会儿先把刘文静给办了,造成既定事实。反正到时候就算他儿子不爽,可人都杀了,还能怎样?</p>
讲道理,他和刘文静之间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且当初在晋阳为官时,两人的关系还挺不错的。按说既然没有切确指明后者谋反的证据,李渊不该有这么大的杀意才对。</p>
可就像前文说的,一个大型企业要想保持健康的可持续发展状态,就要让内部每一个零部件都处于随时可更换的状态,不能存在不可代替之人。一旦出现,就意味着发展的停滞不前,需要及时止损更换。</p>
这道理是某杠精提出来的,却成了刘文静的取死之道。</p>
不过想到老三……</p>
“哎!”</p>
某唐高祖忽然叹了口心酸的老气。</p>
人家先一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了,惹不起,惹不起!</p>
三月十日,夏军的进兵脚步在卫县东北戛然而止。</p>
徐世勣到了。</p>
早在日前,临清关程咬金与牛进达便与自金堤关得归怀州的柳崇礼残兵汇合,借用水军战船走大河出现在黎阳山东侧,迂回破了张青特的后军。</p>
而司马长安又怼着滑州渡狠狠发了一顿砲,砸踏了半个城门,叫邴元真部无暇策应,断了老裴的粮道。</p>
后方不稳,正面自然就没法打。</p>
张青特与高士兴一合计,这波既然把老裴稍上了,不如让他去打前站,他们好坐收渔利。毕竟后者眼下困守观城,无论去哪,都得先突破唐军的封锁,早晚都得打一架。</p>
想法不错,可两人这会儿要是瞧见老裴的亲儿子正与唐军主将在一起喝酒,不知会作何感想。</p>
今日黎阳山上的风儿有些喧嚣。</p>
西南五里半山一处宽敞的斜坡上,不知何时建起了草棚,正对滔滔大河。棚外放置有漆木红棺,外遮麻索白幡,并立有纸扎木人等器物。</p>
李大德可没心情去欣赏被石灰腌制过的脑袋长啥样,当百骑司把李密的脑袋送过汾州时,就被南下的韦机直接拦了下来,带到了东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