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至午时，洛阳城乱的消息就已然向周边扩散了出去。</p>
当然这会儿在中原泛起涟漪波纹的，并非是秦琼与程咬金等人引起的骚乱，而是昨日发生之事。</p>
时间线的推移，多少得照顾一下那些没有鸟的势力。</p>
先不说窦建德，彼时东南一地倒向王世充的许多州府世家，这才看明白后者这两年的操作所谓几何。</p>
培植势力、发展军队、以臣事突厥、拉拢前隋故旧、打压宗室、架空小皇帝……</p>
是不是听起来有些耳熟？</p>
彼时许多人下意识的望向西面，然后恍然，这特么不就是老李的起家奋斗史么？</p>
除了而后加九锡称王这段，后者被其亲儿子坑了一把，直接黄袍加身了以外，其余步骤根本就是复制粘贴，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改。</p>
所以，现在为了称王一事杀了这么多人，下一步就该“三辞三让”，逼小杨禅位了吧？</p>
彼时已然迁都到贝州的窦建德急诏百官，议击王世充。而在另一边的李唐中枢，就如何借此出兵河洛，彻底收复东都洛阳一事，都已然吵了一整个早朝了。即便是老李借着吃午饭的机会罢朝溜去了两仪殿，仍旧有陈叔达、窦抗等不依不饶的追了过来，劝他再考虑考虑。</p>
几位老家伙都是本着“无过既是有功”的想法，不想随便折腾。毕竟这两年虽然太原府那边与突厥东王庭的贸易逐渐兴盛，但关中这边却始终停滞不前。由此也大抵能猜出咄苾的态度。在这种情况下，难保后者不会引兵支持王世充。</p>
不过他们这种主和派目下在朝中属于边缘角色，以某秦王为首的主战派已然快把太极殿的屋顶给掀了，他们喷不过，便只能私下里来墨迹老李。</p>
大抵也是某赵王自从有了孩子开始就拒绝上朝的缘故，才使得他们几个敢这么嚣张。</p>
当然用李大德的话说，他这可不是偷懒，而是要把有限的时间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去。比如现在，后者便在鹞鹰院，亲自关注着洛阳的消息。</p>
临机决断这种事，总要看地位。哪怕李唐大概率是要趁此机会出兵的，但打这“第一枪”的命令，彼时在河洛对峙的老黄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下的。</p>
其实大伙都在等。</p>
窦建德在观望，李渊在犹豫，李大德也在盘算。并非是等战机，而是等王世充图穷匕见的那一刻。</p>
洛阳城内四处的骚乱已然渐弭，在全副武装的禁卫面前，再周全的计划也会被戳得千疮百孔，除了一处地方。</p>
清化坊。</p>
秦琼的双锏已然不知丢到什么地方去了，此时手里拿的是两截纯铁打造的短枪，或者说三棱刺刀。</p>
就连老程这等黑心杀才都没想到，百骑司在洛阳的总部居然就特么在皇城边上，甚至和前隋司隶台还特么是邻居。</p>
对外，这里是专供北市以及东都达官贵人抓药瞧病的药房总店，但内里却是不知藏了多少太原军器监出产的各类奇奇怪怪的东西。</p>
比如老程怀里抱着的类似手摇电话机一类的玩意儿，其实和电话半毛钱关系也没有，而是以齿轮带动扭力拨片转动来击发的连弩。射程只有感人的二十步，但射速与破甲能力爆棚，彼时坊门下那一排排倒地的尸体便全是它的杰作。</p>
可惜彼时众人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p>
他们已然被大军团团围住，便是坊内的水道也被堵住，四面皆敌。</p>
此地的负责人，一个肉墩墩的小老头，据说是第一批潜伏东都的密探出身。早年趁着东都大疫之际押着一批草药入关，成为杨侗的座上宾，获赐宅邸。</p>
眼下，这位老人家却是一脸杀气，正喝令老管家从后宅地窖里往外搬着一筐筐以油纸包裹的事物，堆放在坊街以及院落四周。</p>
“他娘的，想不到今日竟要交待在这儿了！”</p>
老程借着“换弹匣”的功夫嘟囔，刚被对面弓箭给射回来的秦琼闻言叹息，忽又扭头，看向院中某道呆坐于地的瘦弱身影。</p>
放有老裴父子尸身的板车就在其身前，可女子的怀中另抱有一人，却是此前以身阻敌的王澶。</p>
秦琼冒死抢回来的，只是早已冰冷僵硬的尸体。其脖颈间的模糊血肉，宣示着女子的刚烈与不屈。</p>
这笔账已然没法算了。</p>
外间攻里坊的隋军在王世充的死命令下干脆拿出了攻城的架势，甚至于也不知是谁传的，说某太尉要屠尽坊内所有喘气的活物，为王澶陪葬，反倒激起了不少无辜被卷入者的反抗之心。</p>
多亏了这些人，老程才有命在这里发牢骚。</p>
“可惜了裴大将军的骨血！”</p>
秦琼心下暗叹，转身之际，却见一抹青黑色的身影低空掠下，擦着隋军箭雨的边冲进后方院落。过不多时，院内便有狼烟升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