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肉！”</p>
“走！”</p>
《刑德论》有云，“盗马者死，盗牛者加”。而今李唐沿袭《开皇律》，也明确规定了若无官府首肯，即便是宰杀自家的耕牛也会被判一年牢刑。所以吃牛肉，在这年头可不是有钱就能办得到的。</p>
但这也导致出现了一个问题：</p>
杀敌人的牛，犯法么？</p>
当新铸的铜锅中第一锅水沸腾之时，韦机给出了答案。</p>
不犯法，但犯忌。</p>
如果是已经在结束战斗之后收缴的战利品，严格来说就不算是敌人的牛了。这种虽然杀了未必会有人追究，但被上官知道了一定会没收所得，外加挨一顿鞭子。</p>
当然了，锅里这位不是战利品。</p>
嗯，是它自己不小心掉沟里摔死了，好几百人作证呢。</p>
“某家大王日前还在念叨杨兄，特授意某亲来相邀。而今王世充倒行逆施，隋廷势微，天下人心向我朝，杨兄切不可选错出路啊！”</p>
韦机这也算是“公款”吃喝了，第一筷子都没让，直接就塞进了自己嘴里。</p>
杨伯泉本来也是要抢肉的，闻听此话却是一愣，诧异道：“怎地，李将，啊不，赵王殿下竟还记得杨某？”</p>
“你这话说的！”</p>
韦机以筷代指点了点他，嘴里嚼着肉，含糊不清道：“某家大王每次出战，跟随之人都是嫡系兵马。唯有当年在此的杨兄例外，这如何会忘？不信你瞧，得知平津关乃是杨兄把守，大王还专门诏令吾等，切不可伤你性命来着！”</p>
后者一边说着，一边自怀中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拍在桌子上，又扭头去捞肉。再抬头时，不等吃，就见杨伯泉已是泪流满面。</p>
好吧，李大德只是觉得，能兵不血刃的招降故旧，总比你死我活要划算。可这种举动落在古代刀口舔血的底层将校眼中，就有点知遇之恩那味儿了。</p>
“呜呜，殿下，殿下不弃杨某，可杨某却未曾早日投效，真是，真是……”</p>
瞧着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杨伯泉，韦机咽了咽唾沫，稍稍把铜锅往自己这边拉了拉，然后把那筷子牛肉放到他面前的餐盘里，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p>
“现在也不晚！朝廷已然下诏，正式对洛阳用兵！杨兄常在此驻防，熟悉地形，总有建功之时！待到入京受封，以功勋之躯再见殿下岂不爽利？”</p>
深陷猛男哭泣中的杨伯泉闻言一顿，忽地抬起泪眼，急切道：“那孟津守将元虔盖与某有旧，早年便是某说降于他。不如在下修书一封，或可将孟津……”</p>
“呃，孟津关啊……”</p>
前者闻言一愣，随即打了个哈哈，掩饰脸上的尴尬。</p>
特么的，早说你认识元虔盖啊！这会儿才说，算算时间，姓元的都已经没了吧？</p>
确实已经没了，没的很彻底。</p>
半个时辰前，在谢映登率两千弓箭手依北邙山势居高临下的压制下，孟津关已然告破。有秦琼、罗士信、程咬金同时率众突入，元虔盖想留个全尸都难。</p>
彼时在偃师据孝义桥与白水军对峙的王世恽察觉不对时，黄君汉率领的五千怀州府兵已经越过邙山，与白水军完成了对偃师的战略包围。</p>
而此时，端坐太尉府的王世充才刚刚在某太医的解说下长呼出一口气来。</p>
“老夫学医数十载，见过杂记古方无数，对方士炼丹之说也曾涉猎。《范子叶然》有云：‘硫磺、雄黄合硝石，并蜜烧之，焰起，烧手面及火尽屋舍’。可断言，此乃道家伏火之术所需的‘伏火药’耳！”</p>
被以为是叫来瞧病的内宫太医对着一包自清化坊中搜寻出来的黑色粉末侃侃而谈。末了，似想起什么来，又憋出一脸关心的架势对某太尉语重心长道：“王太尉，莫怪老夫交浅言深，实乃这‘长生久视’之说，皆是镜花水月。金石之药或可杀虫辟疫，但切切不可入口啊！”</p>
“唔，寡人省得，多些郎中忠言直谏！”</p>
卸下心事的小王已是恢复了往日的和颜悦色，命儿子引太医下去奉茶领赏。</p>
他除非是疯了，才会口服火药。尤其见识过清化坊惨状，是个人就不会想到去吃这玩意儿。只是听罢“科学解释”，去掉神话色彩后，已然尽知其“奥妙”的小王得以重拾信心罢了。</p>
说穿了，这不就是个固体“火油”么？</p>
这类局限性大的物品，只要应对得当，根本就没什么可怕的，亏他还当成个事儿来对待。</p>
眼下既然心事化解，是时候给唐军以颜色看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