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的北京城,虽然距离大清祖制皇帝亲政的日子还有六个月,但是随着清流保守派李鸿藻的一封《请议皇帝亲政仪式》的折子,立刻就把矛盾表面化了。
朝堂上的官员也是各自抓紧机会赶快出招,20日,闽浙总督张佩纶奏请尽快筹办皇帝亲政事宜,折子自然是写的花团锦簇,有理有据,随后两江总督刘坤一、湖南巡抚张之洞、东阁大学士阎敬铭、浙江布政使赵舒翘、河南巡抚鹿传霖一干大员纷纷上折子附议。
而朝堂上,兵部尚书英桂、工部侍郎叶德辉、吏部尚书徐桐、刑部郎中刚毅等京官则启奏,折子里尽是阿谀奉承之言,什么太后听政,国泰民安,四海平和,什么夷狄附从、江山稳固,而最终的目的,不过是请慈禧太后继续听政数年。
在这个问题是原本态度最为重要的几位中枢阁僚,却出人意料的集体失声,但是失声的背后,却不代表这些亲王、郡王毫无动作。
24日,上海招商的最后统计结果送到了秦铠手上,在李东来的全力运作下,当日出席私宴的商家无一例外的都决定投入大笔资金经营产业,一共订立的产业合约217笔,南洋机床体系拿到的机器订单总额达到惊人的2500万两,在一年内,能为南洋体系提供的近1500万的利润和一大笔日后的维护费用。
同时马尾海运也获得了大笔的货运订单,这消息,让何大掌柜又有冲动要购置海船……而席恒终于带来了洞庭东山帮大佬席正甫的消息,席家将全力帮助两广筹措这笔资金,预计在两个月内完成交割。
而一早,秦铠就收到帝师翁同龢在府上设宴的邀请,数日前他就去礼仪性的拜访过翁同龢,在光绪亲政这个问题上,这位的急切心思一点不输于光绪亲爹醇亲王奕譞,只是没想到这位会这么急切的邀请自己。
当日赴宴的自然不止秦铠一人。出人意料的是,秦铠在宴席上见到了左宗棠左大学士,这位看到秦铠出现,也是淡定开玩笑说道:“秦总督。现在的北风还真是大啊,竟然把你也给吹来了!”
秦铠笑嘻嘻的拱手致意,“左大人,刮这北方,我回去的时候可就的逆风而行了。实在是有些个麻烦!”
两人哈哈大笑,这话中所指,都是心知肚明,现在的情况虽然不能说很糟糕,但是这件原本顺理成章的事情,现在挑明后反倒是变得十分的奥妙,若是人人都装糊涂,那些后党请太后训政数年,倒是没人跳出来反对,那也就变成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而现在。这边提前发难,把这大清祖制的东西搬出来,现在让慈禧听政可就变成了违背大清祖制的事情,现在后党那边似乎也出现了一些不寻常的情况,所以帝党这边自然是大喜,人人都感觉胜利在望。
翁同龢自然是不遗余力的推动此事,一旦皇帝亲政,他这个帝师那才是真正的帝师,否则也就是教太子读书的闲官。
出席这私宴的都是清流大佬和重量级的人物,除了秦铠和左宗棠外。翁同龢还请了户部尚书李鸿藻、兵部侍郎许庚身、侍郎宝廷、大学士潘祖荫,这些都是极力支持光绪亲政的官员,很显然,今天这私宴不简单。
翁同稣才敬了两轮酒。果然就迫不及待的抛出了惊人的话题,“昨日皇上看了徐桐的折子,十分震怒,之言这些乱弹琴的奸臣乱我大清祖制!”
李鸿藻早接上话头,“诸位,现在的朝堂之上。奸佞小人可不再少数,毫无礼义廉耻可言,不思如何报国,眼睛只盯着宫里面看,见风使舵之徒尤为可恨。”
这两位的把话题扯起来,自然是想要这些位表个态,秦铠看了看居中而坐的主人翁同龢,这老家伙说光绪骂奸臣,这话自然不可全信,不过光绪从四岁登基,至今已经12年了,时时刻刻生活在慈禧的阴影下,自然早想摆脱这位“亲爸爸”的掌控,这倒是事实。
他琢磨着,光绪估计那是胆量也不大够,而这位帝师自然是要为自己的学生皇帝壮胆,所以才迫不及待的要拉上一票人,现在朝堂上自然没有人会出声反对光绪按时亲政,那玩意是违背大清祖制,这罪名谁可都背不起,所以后党那票人打的是继续听政的旗号。
而今天来这里赴宴的,早都猜到了这码事情,自然都是大谈皇帝亲政的必要,就连秦铠也是夸夸其谈,唯有左宗棠并没有急着发表看法,一轮谈下来,他这个大清军机大臣的意见自然也是非常重要的,所以都等着他发表看法。
“叔平(翁同龢),我虽然也附议了尽早筹办皇帝亲政的大事,不过此事有三个坎要迈过去,一是宫里面的想法,皇上自己可有决断,太后那边还是个大问题,其二是醇亲王可有决断,若是明日醇亲王奏请太后继续听政,咱们也无需在这里闲聊此事,其三,九门提督和拱卫京畿的中堂大人是何想法。”
左宗棠说的不快,不过这里的大佬可都是明白人,都知道这都是关键之处,虽然翁同龢、李鸿藻之流都相信,若是明年皇帝下诏亲政,西宫也未必有什么大动作,但是,这样冒险的行动,谁也都无法预料具体的结果,稳……才是官道的根本。
“醇亲王那边,不瞒诸位,半个月前我就去见过王爷了,这件事情上,他顺势而为的可能,原本判断该是五五之数,不过至今他未曾上奏太后亲政,我想王爷那边也是在等机会吧!”秦铠喝了口小酒,先爆了个料。
听到秦铠竟然已经私下就这件事情谈听过醇亲王的意向,这让翁同龢信心大增,他立刻接上说道:“皇帝聪明睿智,而且为人果断,这件事情上绝对不会有丝毫犹豫的,烈风这消息甚为重要,明日,我就去拜访王爷!”
“不可!”左宗棠忽然开口阻止道,“叔平,此事我看只可顺势而为。若是宫里面少有局面失控之感,只怕辛酉年的祸事不远啦,九门提督毓朗可是太后手里的红人!”
一旁的许庚身插话道:“毓朗与我有旧,我到可以去探知一二。以为想来,天大地大,那还是要看皇命才行,毓朗乃是黄带子、爱新觉罗的子孙,还是可以一试的。”
这件事情谈到这个程度。欠缺的只是行动了,众人各抒己见后,很快朝堂上近日的内幕、宫内的消息很快就成了谈论的主题,而这个刚刚16岁的光绪小皇帝的心思,无疑是这些大臣们最关心的事情,这位皇帝若是个杀伐果断的人物,很显然亲政的可能性就大增,毕竟所谓清流只是个完全松散的官僚团体,就是西宫一道谕旨就可能让清流彻底败退。
宴会后,众人告退之时。翁同龢却冲着秦铠招招手,“烈风,我这边还有一些小事,想要委托与你,随我去书屋小坐吧!”
秦铠自然不便拒绝,也摸不透翁老头想干嘛,这帝师的名头早就让这老家伙有些得意忘形了,竟然在私宴上打探这种敏感话题,虽然在座的未必就立刻把话题传出去,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这里的只言片语难保不被这些侍女、侍卫传出去,虽然不至于招祸,但也大有麻烦。
等到了书屋,一个漂亮侍女送上香茗后就主动退下了。翁同龢拿出一篇文章递给秦铠,“秦总督,你可是大清少有的洋务能人,看看这份‘洋务新论’,是否有可取之处!”
秦铠一头黑线,自己这狗屁文章的水平。说白了,去考个贡生都有些个难度,让自己点评文章……不过现在可不能说咱八股文水平太次!接过稿子,好在文章用词断句倒也不难,也没有引用什么太深奥的古论,有一两处他没看明白,不过全文的意思却是看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