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的闺房就在宁远居西进的娴雅苑,中间以回廊相连,两进的院落,前面一进住着兰溪,后面住的却是兰湘。两侧的厢房除了一间公用的茶水间,其余的便归了两位姑娘身边伺候的婆子和丫鬟,其他粗使的就住了条件略差些的后罩房。正屋都是一明两暗并两间耳房的格局,正中的明间被布置成待客用的花厅,清一色的黑漆家具,跟用作书房的一侧用多宝阁隔开,跟卧房中间却摆了一座六扇的沉香木透雕绣海棠春睡的屏风,两间耳房,一间作了值夜丫头的住处,另外一间跟内室打通,做了净房。
房外种了一棵高大的青枫,已经很有些年头,枝干粗壮,枝叶繁茂,到了节气,满树的叶儿已经渐染秋色。兰溪回来时,太阳已经能够照入房中,透过那些晃动的叶间缝隙,匀匀筛落在厅内,那柔和的阳光笼罩着窗边椅上坐着的少年,如同光晕。眼前的一切,安静、美丽得如同一幅画,可就一瞬间,画面被打乱。
“五妹妹,你可回来了!我这茶都喝了三盏,如厕两回了,你也忒慢了些!”一身细布直裰的少年可不就是兰溪一母同胞的二哥,在兰家却排行第六的兰洵?基本上来说,兰洵是个非常没有耐性的孩子,方才坐了那么许久已快让他本来就不多的耐性告罄,所以一瞧见兰溪,便再也坐不住了,三两步冲上前来,还满嘴抱怨。
原本还有些恍惚的兰溪瞬间醒过神来,那种血脉相连的悸动让她没有半点隔阂地熟稔回嘴,“那是你太耐不住性子了,就这,你被父亲和先生打的还少?怎么就不见有长进?”
闻言,兰洵也不介意,呵呵笑了开来,还有些青涩的面容虽然更肖似其父,但却与兰溪也有相似之处,与兰溪的白皙不同,他皮肤晒成小麦色,咧嘴笑开一口白晃晃的牙,爽朗而阳光,与记忆中的沧桑与萧瑟截然不同。看着这样的六哥,兰溪再次庆幸老天让她回来,让她还来得及改变一切。这一回,一定要想办法保住母亲,那么就不会有王氏,就不会由着她给哥哥找了一门表面看来再合适不过,内里却不相衬的婚事,让本就不得志的哥哥回到家,也得不到半刻安闲。
“五妹妹,你上回不是说,想要画几把扇子玩玩儿么?今个儿我给你寻摸了几把来,你瞅瞅?”兰洵本就耐不住性子,被妹妹说了也不恼,反而笑嘻嘻地扭身从身后抓了几样物事,献宝一般推到兰溪跟前。
“这都入秋了,这扇面就是画好了,也只能明年......”这自然是之前兰溪随口提过的,当年六哥究竟有没有给她寻来这扇面,她也记不得了,不过六哥有这个心,她是真高兴。只是原本随意的话,却在瞄见那几把扇子时,戛然而止。
这几把扇子还当真不是随便寻来的,那几柄白面描金的川扇倒还罢了,虽然难得,以他们的家世要寻来也不是难事,倒是当中有一把以珊瑚红漆为骨,扇头呈大勾如意状,扇面却是一层薄如蝉翼的黑纱。现时,人们多以白绢或者浅色素绢作为扇面,所以那黑纱扇面才尤为显眼。兰洵或许只是觉得特别才为兰溪寻了来,但兰溪却是知道的,几年后,这蝉翼扇可是风靡了整个大庆朝。那年的宫宴,兰溪已经成了平王世子妃,是以得以出席。当时的宠妃丽贵妃在出席宫宴时,拿了这么一把,据说是异域进贡,由绘画大家唐老以****画了数枝细竹的蝉翼扇,见之脱俗,入手清凉。可是,既然真是异域进贡,那现在,兰洵就不是这么轻易能寻来的。
想到此处,兰溪脸色微变,却只是不动声色地翻看那几柄扇子,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这扇子确实有些特别,做工也很是精巧,只怕六哥要寻来,很是费了番功夫吧?妹妹真是愧受了!”
“功夫没怎么费,倒很是费了番唇舌。”兰洵本就爽朗无心机,对自己妹妹更是全不设防,轻易就钻了套,连挣扎都不带的。
“哦?”兰溪挑眉,一脸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