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因着是学中休沐,用不着早起,兰溪虽然醒了,却也没有着急着起,舒舒服服地躺在温暖的被窝中养神。自从天气越来越冷,兰溪便有些赖床,所以董妈妈和一众丫鬟都没觉着奇怪,由着她赖了好一会儿,直到兰溪张口唤人,这才张罗着端热水的端热水,烘衣服的烘衣服,取吃食的取吃食,堪堪将姑娘伺候好了,流烟便快步进来,在兰溪耳边低语了一句。
兰溪目光闪动,颜妈妈把人领进来了,这会儿就候在外面呢。兰溪抬眼,跟听雨说了声,“撤了吧。”一直在边儿上候着的听雨和两个小丫鬟便手脚麻利地将桌上的杯碗和剩菜剩饭收拾好了,将桌面擦了个干干净净,枕月很快便带着人摆好了茶点。
兰溪瞄了一眼屋内的几人,暗笑在心底,呵!难得到得这么齐呢。吩咐了流烟将人请进来,兰溪也没有撵人,兀自站起身来,低头欣赏着矮几上一钵已然含苞待放的水仙,摆着个高雅的姿态——消食。
候在门外的小丫头打起帘子,兰溪适时地侧了个身,目光望向房门,第一眼便瞅见了走在当前的颜妈妈。然后,目光便是越过了她,落在身后。那是个与颜妈妈一般年纪的妇人,穿一身石青色宝相花暗纹细布长棉衣,腰间用尺宽的雪青素色细布腰带束住,显得端庄而干练,头发盘了个简单的圆髻,不过插了两根素银簪子。容长脸,五官平和,堪堪只算清秀,眉目安顺,不见半分锐利与盛气凌人,平常得就像一个邻家妇人,甚至及不上这府中得脸的婆子来得富贵。
兰溪心头一动,前世今生,说来,她对这位秦妈妈算得上是“神交”已久,但今日却还是头一回见,而这位秦妈妈,与她想象当中的很不相同,太寻常普通的一个妇人,让人寻不着半点儿厉害的气息。可是就是这个妇人,教出了王氏那样的人,眼前的妇人当真是前世那个秦妈妈,兰溪突然有些怀疑了。
从门口走到兰溪跟前,不过短短的几步距离,兰溪心中已经翻腾了万千思绪。
待得颜妈妈两人站到了兰溪跟前,她犹自还在晃神,而下一瞬,她却被颜妈妈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回了魂。
“颜妈妈,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兰溪是当真不明白颜妈妈怎么到了跟前,二话不说便跪了下去,当下,便是一个又重又响的响头。骇得兰溪连忙喊道,边上的枕月也连忙上前来,将颜妈妈扶起。四目相对,兰溪才瞧见颜妈妈神色激动,居然是满眼的泪,不由一惊,道,“颜妈妈,你这是怎么了?”
颜妈妈的回答是失态地紧握住兰溪的手,抖颤着双唇道,“我真不知道……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五姑娘。今早我刚收到巧慧从池州府捎来的信,说是……说是她爹的病见好了。”
兰溪听了,这才明白过来颜妈妈的失态所为何来,便也有了两分高兴,“哦?这可真正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啊!”那曹巧慧的父亲缠绵病榻数年,看过多少大夫,吃过多少药,硬生生把一个还算小富的家拖成了赤贫,让女儿为了银子给人冲喜,而颜妈妈,兰溪虽不知她与曹父究竟是何关系,但也能猜出一二,颜妈妈为了他的病,也是用尽了积蓄。花了那么多的银子,这病却始终不见好,不过是用着些名贵的药材将养着罢了,如今,居然说是病见好了,怎能让颜妈妈不欣喜若狂呢?
“可不是吗?”颜妈妈不好意思地捏了帕子按按眼角,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绪,这才道,“若非五姑娘给我们引荐了那于大夫,又给盘缠又备药费的,巧慧她爹的病也不会见好,巧慧在信上就说了,五姑娘对我们的大恩当真是无以为报,往后五姑娘若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差遣便是,我们绝不推脱,我也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