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一会儿风筝,兰溪和傅馨怡回到草亭,便只见着傅修耘和兰灏两个正一边对饮,一边就着春风美景,不知是不是在出口成章,总之,很是相谈甚欢的样子。而兰洵,早已不知到哪里撒欢去了,但草亭里外看了个遍,却没了陆詹的身影。不只是陆詹,就连宝贵,并两个小童都不见了踪影。于是,兰溪的眉心悄悄地拢了起来。
“咦?那位陆先生呢?”方才放风筝时,傅馨怡还很是对着兰溪感叹了一番,这位陆先生洒脱不羁,当真很有些魏晋名士之风,很是有趣,谁知,回来了,却不见这位有趣的人,傅馨怡自然忙问道。
“先生有事,先走了。”兰灏笑言,末了,抬起头来,似有深意一般望了妹妹一眼。
兰溪挑眉,走了?她看,应是逃了才对吧?
“先生临走前,邀请我们明日一道去他府中做客,说是他院子里一棵早开的海棠已至花期,可以一赏。”兰灏眉眼半眯,眼看着妹妹惊讶的目光扫视过来,微微一笑。
兰溪想到那几株檐下所种的贴梗海棠,确实已在盛放,可是老头子不是常说这贴梗海棠虽为海棠却更似梅,偏又没有梅迎霜赛雪的冰肌傲骨,更无西府海棠的清丽无双,怎的,却要请人赏上一赏?而且,居然还是一起?不由自主的,迟疑的目光便落在了傅修耘的身上。
后者也正好在看她,眼见着她看了过来,不慌不忙笑道,“先生亲自开口邀请的,这样,登门拜访不会不便了吧?”
傅馨怡乐得直呼,“也邀请了我吗?”
兰溪面无表情地抽了抽额角,老头儿这是要搞什么鬼?
“自然是要一起的。”傅修耘笑眯眯地安抚了妹妹,转头望向兰溪时,嘴角半牵起,眼眸深处的笑意却似多了些别的意味,“倒是表妹,课业一向繁重,不知明日却会不会得空与我们一道去?”
兰溪深吸一口气,笑了,“自然是要去的。到先生那里也可以学着东西,父亲定然会准允的。”
翌日一早,一辆马车,三匹马,两个姑娘三个爷们,并几个丫鬟小厮,一道,与昨日上巳一般的队伍无二,浩浩荡荡到了三柳巷。宝贵早得令候在了院门前,见着兰溪几人,一径笑着招呼着一道进了门。门内,茂林修竹,苍翠森森,多是些常绿的植物,偶有些冬日落尽了叶子的,也在这春风中慢慢舒展开嫩绿的枝叶。
院子不大,自是比不得大户人家的院落,亭台楼阁,假山石桥,花木扶疏,但却颇有两分返璞归真的质朴。两株石榴树下,已经置放了竹桌竹椅,陆詹一身青灰色细布道袍,正闲适坐于椅上正在斟茶,手中动作舒缓有致,便见着他提起那茶壶,微微一倾,水从壶嘴处争先恐后地涌出,汇成一道白流,注入桌上茶碗中。霎时间,汝窑白瓷的茶碗里,嫩芽翻转,眨眼便有些黄绿的茶色四溢而出。听得几人脚步声,他未抬眼,只是有条不紊地继续着泡茶的动作,一边招呼道,“来了呀?那正好,我这茶刚刚沏好,正好用来待客,灏哥儿几个都不是头回来了,都自随意便是。倒是这位傅小哥儿和小姑娘两个头回来,可算得上是老夫的贵客,这头两杯,你俩先请。”
傅修耘没有半点儿推辞,轻掀了衣摆,落了座,将那茶碗端起,捧至鼻端,轻嗅了一下,只觉茶香扑鼻,沁人心脾,当下在心头暗赞了一声好。再看那茶色,轻挑了一下眉,轻抿了一口,眉眼间染上了疑虑,“咦?这茶……”
“傅小哥儿怕是看不出个名堂吧?这不是什么名茶,自然看不出名堂,老夫这屋后就有几株茶,这是去年春上采摘,只取了当中最嫩的一叶,由老夫自个儿所制,算得上是粗制滥造,粗劣得很,就怕是不能入口。”
“先生还自个儿制茶?倒当真是雅致得很。至于这茶,虽然茶汤不若龙井清亮,黄绿中带了微微褐色,但闻之清冽,饮之爽口,带着微微的涩,也是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