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我的娘哎!你快叫流烟轻点儿啊,我这皮都快被擦掉了。”被按在浴桶里的兰溪盯着湿漉漉的头脸,可怜兮兮的叫道。
“叫娘也没用。流烟,给我使劲儿的擦,否则她还真忘了自个儿是个大姑娘了,每日里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弄得个不修边幅,蓬头垢面的,像个什么样?”边上三太太端了个绣墩坐着,眼也不眨地监着工,闻言也是冷着一张脸道。
流烟给自家姑娘使了个眼色,可怜巴巴地撇了下唇,像是在说,对不住了,姑娘。您跟太太之间,奴婢更惹不起的是太太,如今奴婢的月钱可都是从太太那儿领呢,太太实乃奴婢的衣食父母也,所以,只好对不住您了。而后,手里的布巾上下挥舞,擦过了手臂,又擦背,当真是一寸也没放过,而且一丝不苟地按着太太的吩咐,使劲儿的擦,不一会儿,那白玉琵琶般吹弹可破的背便泛了红,最后反倒是把三太太看得直皱眉。
边上林妈妈一看三太太的脸色,知道是心疼了,连忙道,“好了!好了!流烟,你这丫头也忒实诚了,姑娘细皮嫩肉的,哪儿经得起你这么擦的?”斥罢,又低头凑近三太太耳边劝道,“太太,依老奴看,姑娘毕竟大了,您在这儿守着,她怕是有些不好意思。流烟她们都是伺候惯了的,不如老奴扶您到外边儿等着也是一样的。”
三太太闻言有些意动,却还是狠狠瞪了浴桶里的兰溪一眼道,“你给我好好的洗,若是再给我溜回书房去,看我不真让流烟刷掉你一层皮。”
兰溪嘟了嘟嘴,没有说话。三太太则在林妈妈搀扶下出了净房,兰溪这才总算松了一口气,回过头,却见流烟望着她,讨好地笑,似在邀功,她没好气地斥道,“你刚才当真差点儿擦掉我一层皮,扣你半个月的月钱。”
流烟的笑脸登时垮下,姑娘,奴婢解救你于苦海,怎么还要被扣月钱?不您告诉奴婢,这兵法三十六计中,还有一招苦肉计的么?姑娘,别扣奴婢月钱,我刚看上宝银楼里一只银簪子,就等着这个月发了月钱,凑够了好去买呢。要不,扣下个月的?
兰溪却没空理她,将身子浸在热水里,有些懊恼地想起,怎么就把自个儿娘给惹怒了呢?
原来,这几日兰溪为着那张帛画,在书房里忙得个昏天黑地,不小心竟忘了日子,今个儿是经历余大人的太太摆寿宴的日子。虽然这经历不过是个八品小官,但耐不住人家余家是这湖州城的地头蛇啊,而且这余太太更是挂着个了不得的姓氏——贾,那可是正儿八经地与皇后出自本家,虽然只是个庶房的庶女,那也是跟皇后挂着亲,就是三老爷这知府也不得不给这个面子啊。
所以,这前些日子帖子送到兰府,三太太便专门让林妈妈给兰溪送了过来,兰溪原本也是记着的,如今却是不小心忙忘了。还好,知女莫若母,三太太还是有两分了解自家女儿的德性的,这才一大早就到了书房来逮人。哪儿知道,一进了书房,才瞧见兰溪一脸憔悴,脸也没洗,头也没梳,蓬头垢面,身上的衣裙沾满墨渍,竟是狼狈不堪的模样,看得三太太又是心疼又是气,这才彻底怒了。让人将她押回了娴雅苑,三两下剥了个赤条条,压在了早就备好了的热水里,还亲自监工,让流烟伺候兰溪沐浴。天知道,自她记事起,她还真没有跟自家娘亲这般“坦诚相见”过。
兰溪越想越是臊得慌,不由瞪了流烟一眼道,“我忘了,你跟枕月怎么也不提醒我?”
流烟却很是无辜,“不是姑娘吩咐的,你突然有了些灵感,让我们不许打扰的么?”
好吧!总之,都是她的错。兰溪连哀嚎的力气也没有了,闭眼将头倚在桶沿上,希望经过方才那一通折腾,母上大人的气已经消了吧!
你别说,流烟那招苦肉计,还当真有些用处。待得兰溪被刷洗完毕,出了净房时,便敏锐地察觉到她娘和颜悦色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