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灏拉着傅修耘离开之后,通往外院那道垂花门后绕出一道人影,快步走到兰溪身前,屈膝行礼,低声唤道,“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方才被兰溪差去办事的芳草。
兰溪“嗯”了一声,然后点头道,“做得不错。”兰溪让她做的,也不是别的事,就是让她悄悄绕到外院,不要惊动别的人,找到兰灏身边的董福顺,将这里的事和她的怀疑告诉兰灏,剩下的,兰灏自然知道该怎么办。原本,这也只是她发觉不对劲时,仓促之间想到的应对之策,若是一切只是她多想,那必然无事,但没成想,她居然又猜对了。
紧绷的心弦稍稍一松,但兰溪的心里还是有些堵。深吸一口气,缓解了一下心中的阴郁,叹息道,“走吧!”说着,便已转身,率先迈步出了垂花门,通往内院的那一道。
谁知,刚刚跨出门去,便听得一声细微的脆响,那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这处荒僻,人声喧嚷,却隔着老远,听不真切,兰溪心中有事,有些低落,芳草和流烟两个自然都是屏气凝神。所以,四下很静,那一声响,虽细微,还是进到了耳里。于是,兰溪主仆仨对望一眼,眼中又惊,也又慌,兰溪皱眉,芳草跨前一步,将兰溪护在身后,流烟却已经一个跨步上前,厉声喝道,“什么人?”
这一瞬间,兰溪万分怀念起了长柔,若是有她在,何须这般麻烦?要逮人,不过手起手落,轻而易举之事。不!事实上,若是长柔在的话,她们根本不会任由人藏在一旁而一无所知。
矮墙不长,到前面屋舍处,不过两丈有余,与屋墙形成一处犄角,如今,却刚好是兰溪几人视线所及,看不清的死角之处。那犄角边上,刚好种了一棵梧桐树,如今自然是片叶也无了。树上有积雪,树下有残枝,方才被不小心踩断的,怕就是那其中之一。
主仆仨人都是紧紧盯着那处犄角的暗影之处,衣衫轻动间的窸窣声起,一道身影从那犄角处缓缓踱出。
一身象牙白色金线暗绣流云暗纹的云锦长袍,领口、袖口皆围了黑狐腋子毛,外罩了一件黑狐披风,腰间束了一根暗银嵌玉鹤纹厚锦带,下垂一枚白玉镂空貔貅佩,石青色的络子下结的流苏随着他的步履轻轻晃动。身形算不得高壮,有些偏瘦,嘴角含笑,一双桃花眼似别有深意一般落在兰溪身上,随着一步步靠近,那种即便刻意低调,仍然掩不住的龙子龙孙的贵不可当,自傲不羁一点点显露出来。
兰溪再瞧见那张脸时,很是惊讶地挑起了眉,是他?但很快,随着他的一步步靠近,兰溪的心却又定了下来,挑起的眉缓缓回落,只是想到,居然是他。
流烟挡在了前面,不知是识礼,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在离流烟一步开外处,停下了步子,一双眼,却不见收敛,仍然直直落在兰溪身上。
兰溪却恍若未觉,屈膝福了福身,算作见礼,然后直起身来,轻笑道,“世子怎会在此,莫不是走迷了路?”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平王世子赵屿。事实上,今日兰老太太大寿,果真算得是风光异常。不只是眼前的平王世子,就是齐王和安王两位如今在朝堂上地位尊崇的皇子都纡尊降贵,亲自上门道贺。
兰溪早得到了消息,看到他,本不该意外,可是,在这里,又有方才的情况在下,由不得她不意外。
赵屿却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是挑起一道眉,饶有兴致道,“原来你识得我。我还以为那日在相国寺,你自始至终都埋着头,怕是连我究竟什么模样也是一无所知的,却不想,兰五姑娘居然能在一眼间便认出我来,我还真有些受宠若惊呢。”
识得。自然是识得。化成灰也能识得。但却不是因着相国寺的缘故。兰溪目光微闪,却是不动声色,嘴角的笑痕都是恰到好处地没有变上一变,“世子龙章凤姿,小女又岂会不识得?不过世子怎么独自在此,也没带个身边人,若是果真走迷了路……芳草,你这就为世子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