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研好的墨,浓郁中带着淡静悠远的香,玉指如青葱扣在一支玉管狼毫上,饱蘸墨汁的笔锋正在铺展的信笺上笔走龙蛇,清隽中带着两丝飘逸的字迹跃然纸上,兰溪低垂着头,认真书写的侧颜沉静如画。‘
待得一封简短的信笺写就,她轻轻搁了笔,等着墨干的同时,再一次望向信笺上的字迹。
那不是她的字迹,却是她临摹过无数回,早已闭着眼也能写出,写出之后如同现在一般,连她自己,或是这字迹原本的主人也分不清的真假难辨,不但形似,神更似。只是,兰溪此刻看着这封信笺,却想道,若是父亲知道他教她的东西,有朝一日被她拿来这么用,会不会后悔?何况,今回,她临摹的,正是他的字迹,设局对付的是他可能拥有,但如今却终将失之交臂的红颜知己?
“姑娘,这是长柔刚刚送来的。”流烟将一张叠好的纸递到兰溪跟前,纸背隐隐透出墨迹来。
兰溪眨眨眼,拉回飘远的思绪,接过那张纸捏在手里,抬眼去看桌上那张已经写就的信,如今已是墨迹半干,再细细看了一遍,又一次确认没有纰漏之后,兰溪从手旁的一只锦盒里取出一个鸡血石的签章,轻轻按了上去,篆体的兰郎景芝四字赫然纸上。轻轻吹了吹,待得墨迹彻底干透,兰溪小心地将那信捧起,叠好之后,装入信封,信封上却并未再写字,也没有封漆,直接递给了流烟,道,“让妈妈寻个眼生的人送去王家,另外,带话给长柔,快要收网,这几日还得辛苦她,更盯紧些,别在这个时候出了差错。”
“是。”流烟应了声,捧了信快步而出。
兰溪这才将手中捏着的那张纸,轻轻展开,纸上是首诗,小家子气的伤春悲秋,不难看出是闺阁女子之作,虽然对仗工整,而且很是注重辞藻的华丽,反而失了自然,流于刻意。兰溪却只是草草扫过,并不仔细研读,反而是凝目看了两眼那字迹,然后便将那页纸丢到了一边,重新取出一张崭新的纸来,用镇纸压平,铺好,又重新将搁在砚台上的玉管狼毫握在了手里,蘸了墨汁,凝神中再度执笔在纸上行云流水一般写了起来。笔锋所过之处,纸上呈现出一种字迹,却是与方才的那一张截然不同,反而是与兰溪随手丢在一边的那页诗上的字迹如出一辙,又是另一个人的字迹,王雅娴的字迹。
本来,王雅娴的字迹,兰溪前世便见过,但时间毕竟有些久远了,她也怕她贸然临摹出来,一是惹了身边这些人的怀疑,二来也怕有些出入,这才让长柔去盗了一王雅娴的笔墨出来。这些年,兰溪对于临摹之道已经是熟能生巧,若非很特别的笔法或画法,她只需看一眼,便能信手拈来。
这不,一会儿工夫,她已经写好了信笺,忍住心中的恶心,落下雅娴二字时,流烟刚好从外回来。
兰溪望着桌上的那纸信笺,局已做成,就待鱼儿咬饵。
“姑娘——”第二日,流烟兴冲冲奔了进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笑容,奔到了近前,她才强抑住兴奋,稍稍压低了嗓音,这才道,“长柔递了信来,说是王雅娴果真上钩了,从昨日收到信起便春风满面的,今天一整日都忙着挑衣裳、首饰呢。对了,长柔说,那王雅娴好像存了生米煮成熟饭的心思,竟是让人从红袖招的妈妈手里暗购了……呃……那种药,长柔是想问过姑娘的意思,看……要不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