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抒,这是兰溪刚得的小字。那鸡血石是上品的,艳红似血,均匀剔透。正是多年前,还在青阳老宅时,兰溪看中,向兰三老爷讨的那一块。彼时,兰三老爷虽应了给她,却是说了,要等到她及笄之时,亲手雕了她的小字再给她,此番也算得践诺了。
只是,看着那印章上的篆体小字,兰溪很有些不明白她爹给她取这个名字的用意究竟何在?是让她说话多斟酌些一些,还是告诫她要有女儿家的矜持,虽然兰溪很想知道,她是什么地方让她爹觉得她不矜持了?
想了好一会儿,兰溪觉得头都有些痛了,却也没有想出个究竟来,索性便也撩开不想了。这起名起字的,实在不是她这么一个不知风雅为何物的俗人所能了解的高深。就如起初她听说她师父竟给耿熙吾起了个“默言”的字时,也很是懵了一回。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给一个已经够沉默寡言的人起这样一个字的意义何在。
好在,兰三老爷的雕工是极好的,这方印章算得是上乘之作,又饱含了她爹一番期许,而且这“含抒”二字听起来也挺有涵养的,日后作画写字时用上也并不丢分,还能借了两分才情。想通了这一点,兰溪遂将方才的纠结尽数抛在了脑后,欢欢喜喜接了那印章,屈膝道,“谢过父亲。”
其他的人不管是不是如同兰溪这般没看懂这两字的真意,嘴上倒是好一顿的夸,夸得兰溪偷偷暗忖着她爹再笑下去,怕是嘴角就要咧开了。
到得宴席时,宾客云集,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众人却见着兰五姑娘身边一个高挑清冷的丫鬟快步走到她身边,低声与她说了一句什么,她便抱歉地欠了欠身,暂离了席。不一会儿,就连兰家二太太也跟着离了席。
因着兰溪今日是主角,所以很受关注,就连兰老太太也派了人来问过,但就是兰三太太也并不清楚。加上一个兰二太太,有些人私下想着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好在,不一会儿,兰溪就回来了,只是不见了兰二太太。但见兰溪笑容如常,从容有礼,若是有事,那这不过刚刚及笄的小姑娘就太滴水不漏了,这般想过,
席上众人关切的目光这才收敛了许多。
待得华灯初上时,兰府宾客散尽,兰老太太脸上带了些疲色,脸更是瞬间拉沉了下来,冲着兰二老爷问道,“你媳妇儿跟滟姐儿呢?”这样的场合,居然不见了人影?这让兰老太太心中自然不会舒坦,便不由想到三房与二房之间自几年前那桩事后便有些嫌隙。且不管这当中孰是孰非,兰老太太心里自然是偏向自己生的,今日又是她最看重的孙女及笄的大日子,宾客云集,偏生兰二太太母女俩却是一个在宴席上连面也未曾露过,另外一个则是中途离了席,便不见了踪影。兰老太太深觉被打了脸,这脸色如何好得起来?
兰二老爷被问得也是一懵,左右看了看,眉皱了起来,似是到了这会儿才发现妻女不在,望向兰老太太时,神色不由尴尬,“儿子不知。”
兰老太太恨铁不成钢,面色一变,刚要开口责问,边上兰溪却已是一步上前,从容道,“祖母不要为难二伯父,他不知道,我却清楚。”
众人都是一脸惊讶地看向兰溪,个个眼中都是狐疑。
兰溪却仍然沉静如斯,像是丝毫不在意自己轻描淡写的话顷刻间掀起惊涛骇浪,“六妹妹是我让人看起来了,二伯母追了过去,我怕她吵闹太过,会惊扰了宾客。这家丑不可外扬,孙女没有法子,只得让人将二伯母也一并看了起来。”
兰溪这话一出,四下陡地一寂,阖府的人皆是变了颜色。
当中就数兰二老爷的脸色最不好看,刚张了嘴,便要开口,兰老太太却已先发制人,肃声问道,“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