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柳氏和兰湘这两个当人嫂嫂和姐姐的便转头往兰溪看去,那目光里的意味充满了调侃和暧昧,兰溪陡然面儿发烧,那人胡说八道些什么呢?这面子,还要是不要了?
“哒哒哒”又是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纷至沓来。伴随着林妈妈欢喜的笑声,一群人鱼贯而进。以林妈妈当先,几人先是朝着兰溪屈膝行过礼,刚刚直起身来,林妈妈便笑呵呵道,“新姑爷已是到了正堂,太太让老奴来接姑娘过去了。”
那边,柳二太太已是将那块并蒂花开的大红盖头寻了来,兰溪轻轻垂首,眼前便被火艳艳的红给掩住了,只从底下透出些光来,她看见眼前几双绣花鞋转悠,当中一双挺在了跟前,一只手递到了她的盖头下,淡淡的小麦色,指间有薄茧,腕上套着一只茶色的玉镯,那是前年她赏的,兰溪突然心安,是流烟。
果真,下一刻,便听着流烟笑呵呵的嗓音响在了耳畔,“姑娘,奴婢扶你。”
兰溪两手搭上她的手臂上,借力站起,身边说话声、笑闹声响成一片,被人群簇拥着踏出了珠玉阁,她的心登时慌得没了边儿。
“姑娘,别怕。妈妈和枕月都特意交代过我的,姑娘今日定然紧张得很,让我寸步不离守着你。你放心,奴婢会一直跟在你身边的。”嘈嘈杂杂中,流烟的声音就响在耳畔,异常的清晰,却也奇异的让她心安。
不由自主缓了一口气,轻轻点罢了头,红盖头上坠着的流苏随之轻轻晃动,她这才醒过神来,幽幽苦笑。兰溪,你可真是出息,怎么说,加上前世,你也算是成第二回亲的人了,怎的却还紧张成了这样?后来,兰溪才知,这当真跟成了几回亲没有关系,关键是你心中对未来有期许,便不自觉想在今日收获一个美好的开端。
这么一笑过后,又不知走了多久,兰溪的脑袋有些迷糊。直到跨过一道门槛,隐约听得屋内的笑闹声一寂,紧接着,便是哄堂大笑起来。“瞧瞧咱们得新郎官儿,这还蒙着盖头呢,就将眼都看直了。待会儿见着了新娘子,那合巹酒不用喝,怕是就醉了。”
厅内其余众人也都笑了起来,带着善意与祝福。兰溪的脸被大红的盖头映得红艳艳,弯唇轻笑,这便是到了。
被人搀扶着先是在兰老太太跟前跪了,训诫了一番。然后转了个身,又在兰三老爷和兰三太太跟前跪下,厅内众人都极有眼色地暂时安静了下来,兰溪听着她爹一本正经地说着那些个让她日后谨守为妇为妻之道,相夫教子,敬养公婆之类的话,眼里却已是湿热了,前世也是这般,她也听着她爹说着类似的话,心里却是没有半分的触动,只有一种将要逃离这个地狱的解脱,但今生,却是不一样了,完全不一样了。
轮到兰三太太时,更是不得了,平日里该说的该教的,她已事无巨细、耳提面命了无数遍,到了如今,不过短短两句话,却是哽咽着吞吞吐吐才说完,而盖头下,兰溪已是泣不成声。边上全福夫人和喜婆赶紧劝慰,虽说新娘子的心情大家都能够理解,自来也有哭嫁的习俗,但若是太过,哭花了妆容,却是不好了。
兰溪抽着鼻子,好不容易止了泪,喜婆已是端了茶饭来,由兰三太太亲自从盖头下喂了她一小口,然后依着习俗将剩下的茶饭泼洒在兰溪的四周。紧接着,兰三太太取了一只厚厚的红封递到兰溪手里,紧紧握着“离娘钱”,兰溪朝着兰三老爷和兰三太太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被搀扶着站起,在兰三太太压抑的哭声中转过了身。
又走了两步,盖头下重现了方才跨过的那处门槛,一个人在跟前蹲了下来,宽厚的背脊,扭过头来冲着她笑,麦色的肌肤上笑容灿烂,那一口牙整齐白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