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突然沉寂了下来。一瞬间,太后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怒。
靖北侯觊觎皇位,她本该怒,但他却是为了私恨,这事,说到底,根由都在她自己的儿子身上。
太后虽然护短,但却不至于不明事理。
何况,她很清楚耿家的分量,大庆的半壁江山都要靠耿家来拱卫,若是没了耿家,大庆虽不至于就塌了天,但怎么也会乱上一段时日。换做太平盛世,还没什么要紧,但对于如今内忧外患的大庆来说,没准儿便是灭顶之灾。
太后有些怕耿家,这个是她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所以,如今听岳青芜一席话,却是放弃了的意思,她不得不松了一口气,自然是该喜。
可是再听得她那一番关于做皇帝好似是多么痛苦的言论时,心中又有一丝隐怒。
可是转眼间,她忆及自己许多年前,曾问过自己的一句话。
若是一切从头来过,她还会愿意进宫吗?
答案是否定的。这座宫城看似华丽非常,锦绣堆砌,可却是这世上最藏污纳垢之地,每日里,这里上演的皆是各种龌蹉腌臜之事,多少女子的青春、纯真皆被这里埋没,红颜枯骨。
所以,那一刻,太后信了岳青芜的真诚。若是可以选择,她也不愿自己的孩子陷于这样的富贵囚笼之中,可惜的是,耿家有选择,而他们,却没有。
太后态度的转变,众人都感受到了,即便她没有说话,让人有些惴惴。但了解她的兰溪却悄悄松了一口气,今日一场风波说不定还真能就这样,消弭于无形呢!
兰溪不得不高兴,嘴角微弯,刚想笑,龙榻上一直死瞪着一双眼,盯着岳青芜的真武帝突然咳嗽了起来,咳得厉害,咳得要命,像是下一刻,就要咳得断气一般。
太后脸色一变,便已凑上前去,一边为他顺着胸口,一边叫道,“常喜,快宣太医。”
“诶!”就候在帐幔外的常公公忙应了一声,急急出去了。太医就候在侧殿,听得动静,连忙拎了药箱,小跑着而来。
龙榻前被短暂撩起的帐幔又被垂放下来,内里人影幢幢,不时听得太医们低声交谈着什么。
这殿内刚刚缓和了些许的气氛又再度因着真武帝的病情变化而又凝滞了起来。
众人不管心思若何,好歹是都沉默了下来,只静静望着那低垂的帐幔,等待着。
贤妃自刚才起,便有些沉默得厉害,此时,也只是两手交握着,神色莫名地看着那龙榻的方向。
兰溪其实有些能够了解贤妃此时的心情,自己一直以为的真相原来全不是事实,自己一心恋慕,痴狂到恨在心头的人,原来却是这么的不堪。可是,爱,便是爱了,即便只是自己美化了的一个影子,那也是爱了,这感情,又岂会当真,说收回便能收回?所以,对于真武帝的生死,贤妃不可能不在意,她只是矛盾,只是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