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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天,天地大冻,大雪如鹅毛!
薛瑾褪去了外套及厚重的战甲,她的身材不算婀娜,也不是个柔情似水的女人,但女人该有的地方她都有,其他女人不该有的地方她也有。她仍盘起秀发,尽管英气十足但仍多了几分女人的姿态,十年的征战使得她皮肤稍稍暗沉,但这类肤色任然可以被定义为绝美。
她来回踱步在营帐中,焦虑的心让她怎么都睡不着。她时而捶打自己的脑壳,怪自己不争气,她甚至有一种想自残的冲动……
“他怎么还不送药来?”她开始念叨,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狄云枫的身上,她开始坐在火炉旁一遍又一遍地翻弄着火炭。
“唰!”营帐被人掀开。
“我来了。”
狄云枫的确来了,真真正正地来了,就他一个人,手上什么东西也没带。
“唔……薛校尉的营帐里可真暖和。”狄云枫褪去大衣,抖了抖上边儿的雪沫儿,不客气地走至火炉旁,随薛瑾坐下。
薛瑾一见狄云枫来,紧张的神情终于稍稍有了松懈,她叹道:“我还以为先生不来了呢。”
狄云枫微笑点头,先伸手欲去试探薛瑾的额头,薛瑾下意识地侧身后仰,惊讶道:“先生这是作何?”
“摸你额头。”
狄云枫身子靠前,还是触碰到了薛瑾额头。
“你的手好冰。”
“别动……让我,烤烤火。”狄云枫的手的确被外头的寒气冻得又红又冰,可眼前薛瑾的额头一样能烫手,他先开了个玩笑:“你的额头比火炉里的炭还暖手,”过后才沉声道:“你发高烧了。”
“先生莫取笑我了,发烧这种事情怎可能出现在我身上?”薛瑾打开狄云枫的手,像是在听一个笑话。
“寻常人发烧是体火,你的烧却是心火,心火降不下来人就会处于一种焦虑的状态,遇事容易动怒,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狄云枫十分老道地陈述起薛瑾的病因,事实上,诸多征战的将士都会有这样一种非病类的症状。
看过太多人死或是杀过太多的人,亦或者游走在生死的边缘,将生死置之度外,人的内心总会发生一些不可告人的变化,其过程大致是,麻木,焦虑,恐惧,扭曲,最后自生自灭!
薛瑾完全认同狄云枫的医术,她开始毫不保留地阐述起自己的病因:“先生,不仅是这几天,甚至这几年我都未曾好好睡过一场觉,我一闭眼耳旁便是铁马冰河的厮杀声,就算实在困乏,睡不过一会儿也会被噩梦惊醒,渐渐,我已害怕睡觉,久之,我再也睡不着觉,”她渴望道:“先生,请你一定要帮帮我,我先前本以为这不是病,可现在它已折磨得我快要疯魔了。”
狄云枫蕴深意地望着薛瑾:“我与你面对面就是在帮你,难道你感觉不到么?”
薛瑾这才发现狄云枫手上并没有那所谓的“一副药”,她稍有松懈的神经又紧绷起来:“先生,你说要带来一副药到病除的良药,可药呢?”
狄云枫欲言,可下一刻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摸了摸自己的白色面具,苦笑道:“我差点儿忘了,带着面具的话就不能算是面对面了……”他轻轻地将自己的白色面具给揭了下来,他终于能大大方方地露出一抹微笑,曾经的他是多么的浪荡不羁,如今他内敛稳重,光是一抹笑也散发着无穷的美丽,他轻轻吐出四个字:
“好久不见。”
“是你……”薛瑾脑中又勾起了对狄云枫完全的记忆,这一次她可没有怀恨,反之有一种破镜重逢的喜悦。
狄云枫大言不惭:“姑且就将我自己当做是一副药吧,我的到来可治愈你内心所有的焦灼。”
薛瑾心中的那份焦虑在相见狄云枫的那一刻起便消失了大半, 不知为何,她总能在狄云枫身上汲取一丝安全感。
狄云枫转身用烧火棍儿捣弄炭火,边道:“关石老人的死我很抱歉,但还是那句话,我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的紫雨呢?她也来了不成?”薛瑾忽避开了关石老人的死,捧着膝盖,撩了撩青丝,像是故人相见叙旧一般。
狄云枫晓得,薛瑾能这么问,心里早已没将关石老人的死当做一回事儿,他也敞开心扉道:“紫雨变心了,她喜欢别人了,我也无奈……”
“阳门中多得不是俊俏的公子哥儿,她哪儿看得上你么个江湖浪子?”薛瑾又拍拍狄云枫的肩膀,安慰道:“你这已是第二次救我性命了,待战事告捷我们班师回朝后,我在京城多给你找几个小相公来伺候你!”
十年磨练,薛瑾脑子中乌七八糟的思想还真是一点儿也没少,狄云枫摇头道:“你莫要想歪了,我喜欢女人,紫雨也是女人。”
“好哇……你们当时竟合起伙来欺骗我!”
“欺骗你?那倒不至于,那时我还不确定紫雨是个女人……”
狄云枫将往事挑三拣四,并伴营帐外的风雪声、与一些有趣的人间故事尽数讲给了薛瑾听。薛瑾聚精会神地听着狄云枫口头叙述,生怕错过一个字……不知不觉,天已过五更。
“……好了,故事就到这儿了,若明日无争,我天天来你的营帐里给你讲故事,我敢保证不出三天三夜你便能恢复往日的精气神!”
“啊……哈……”薛瑾张口打了个打哈欠,伸了个懒腰并揉了揉那困得快要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道:“狄云枫,我实在想听你多讲几个你在人间冒险的故事,可我这……眼睛不争气啊,好困,着实好困……”
狄云枫将炭火挑到最暖,并帮薛瑾整理好被褥,亲自将薛瑾请上床铺后又将哈哈从怀里掂了出来。
“咿?好可爱的小奶狗,你从哪儿得来的?”薛瑾眼睛一亮,欣然问道。
狄云枫将哈哈随手丢给了薛瑾,道:“这小家伙毛绒柔软得很,一般我都将它当枕头来使,我看你是病人便将它借给你用几日,有了它陪着你,你就不愿意再做噩梦了。”
狄云枫没有再多废话交代,嘱一句:“你好好休息”便转身取过大衣走出营帐。
营帐外自然寒得让人抖擞,鹅毛大雪漫天飞舞,仅仅一夜的时间地上积雪已堆至一尺多厚,若是为各大营房竖立一块碑,像极一座座雪白色的坟冢。
“真不吉利!”狄云枫轻嗤一声,裹紧袍子便要往自己的营帐内走去,可他才刚没迈开步子,一个瘦高的身影却将他给拦了下来。
“你总算是舍得出来了。”那人道。
狄云枫听闻其声边知其人,他笑道:“我瞧你身上积雪不少,应该在外头等了很久,你为什么就不一起进来坐一坐?”
“我生怕打扰先生替公主殿下坐诊。”那人沉稳的声音,消瘦的身影,一双标志性的死鱼目,他甚至比狄云枫还要适合这个黑夜。
“商校尉什么时候来的?”狄云枫边问边朝自己的营帐内走去。
“半个时辰前。”商囚则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你怎么不走了?”狄云枫问道。
商囚道:“我马上就要离开,来这里也只是为了告诉你一个人,一个消息。”
“这个消息一定很重要了,”狄云枫顿了顿,“洗耳恭听。”
“一年后,凉城,飞雪楼,有人约。”
“方便告知有谁么?”
“有一些人,一些好人,一些坏人,我只晓得柳扶苏与百里孤一定会去。”
“我的面子可真大,天下第一门派与天下第一家主邀请,还让商校尉亲自来传信。”
“我知道你的面子大,胆子大,心也大,但这些人都是城府极深的大能者,你要好自为之。”
言毕,商囚身形一动,在雪夜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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