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殷程雪给殷晓元递来一碗人参鸡汤。
童子鸡肉质鲜嫩,用勺子一舀就皮开肉绽,黄色油脂溶在了汤里,将透明的汤染得黄澄澄的,沉在底部的参片被勺子带动,漂浮起来。香气破开表面油脂,鸡鲜味中混杂着浓厚参味朝人袭来。
这是一碗珍贵的药膳,人参这种东西偶尔能在山里挖到。因为能去药铺卖个好价钱,有的农家人劳作一辈子都舍不得吃。
殷晓元接过碗,用勺子舀了舀汤底的料,只闻了一下就皱起眉头来。
他抬头看着他哥,眼神中透着一股失望,将这参汤放回桌上,一口都没喝。
殷程雪不知道这参汤怎么了,端过来自己抿了一口,并没察觉到不对“不烫啊。莫非是胃口不好?”
殷晓元摇头,斟酌了一会儿,说“哥,如今正是收蚕丝的季节,村里城里物价飞涨,往年这时候连锅都揭不开,你日夜在绸缎庄里担忧变故。为何今年还有钱给我买这个?”
“这是东吴商人给我的,也就只有一颗,吃完可就没了。”殷程雪将鸡汤放回去,再劝道,“快趁热喝了,再凉了药性可不好了,白白辜负这好东西。”
殷晓元知道哥哥一定在骗自己,更难过了,说“东吴商人千里迢迢卖些冰块,这陶瓷多难卖啊?就算跟我们熟络,能给我们五十年份的老人参吗?!哥你别骗我了……”
殷程雪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他高大的身形丝毫不见心虚,端坐在桌旁,笑着应答“你看错了,这没有五十年份的。”
“这参片这么粗,参香味这么浓,用鸡汤都盖不掉它的味道!我久病成医,喝了哥哥给我煮的这么多参汤,哪里还能认不出这个?!灶房里一定有它的三节芦!”
殷晓元太过着急,说话变得气喘吁吁,质问的气势一下子弱了。
他手抚心口,这才说出自己的依据来“药童说这五十年的老山参被哥哥买走了……我原以为那是假的……”
那是那天乞巧节,去城里问的。
他病得很久,以前习惯性地去药铺看看,找找有没有便宜的药材。
很小的时候,他是自己找药,给自己治病的,也算是半个郎中。
可自从被哥哥照顾着,他吃穿不愁,药也不缺,很久没有去看了。
听说有五十年老山参,他好奇想打探个价钱,上前一问竟问到了自家头上。
那老山参光是芦头就长了三节,叶片更是十几枇,好得都能送进宫里,被皇帝珍藏了。
“哥,就算卖陶瓷也赚不了这么多,你是不是在外面还有别的营生?那种……不太好的。”殷晓元蹙着眉,突然想到什么,嘴唇发白,“你该不会是将爹的传家宝卖了吧?”
“没有的事,你别多想,不是你想的那样。”殷程雪搀扶住他,给弟弟顺气。
“我不信,哥,你把绸缎庄和陶埏作坊的账目给我看。”殷晓元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决。
他一直是这样,疾病缠身,磨练了他的性子,才会又淡然,又顽强。
“你想看可以,我这就去庄子里给你取来!”殷程雪站了起来,有些恼了,指着这参汤说,“我这么辛苦奔波,就是为了你的病。你却不识好歹,居然怀疑我卖了爹的传家宝?!你爱喝不喝!不喝就把它倒了!”
他说罢,拂袖而去。
要看账面不是难事,为了提防别人查账,殷程雪早就跟账房说过了。
可他一方面有点心虚,另一方面更是恼怒。
这年头赚钱多不容易,而灾年之后的绸缎庄更是雪上加霜。
大家连饭都吃不起了,哪里还会花钱买好的布料呢?
自己这个纯真无邪的弟弟当真是洁白无瑕,十指不沾阳春水,一点都不知道经营商铺有多不容易。
不过既然弟弟已经怀疑他了,他去庄子里将账面拿来就是了。他还可以把父亲留给他们的传家宝也从庙里取回来,打消弟弟的疑虑。
那块完美无瑕的玉珏一直放在父亲的长明灯旁呢。
小萌萌躲在竹篱笆后面,看着殷程雪骑着马,从院子里冲出去了,挥舞马鞭的时候十分用力,抽得那马边跑边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