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之后,孤鸣鹤暗自思量,小舞小主刚拜师,那定会留在希夷仙府学艺很长时间,他自然得贴身保护。但是,混进仙府做事是不可能的,久了难保不被玄元发现,他身上的异样;躲在暗处也不可能,仙府被结界罩着,他无处可躲;等着小主自己出仙府,那太过被动,也觉得不妥。
掂量来掂量去,孤鸣鹤觉得,何伯家最好能长待下来,酒也要长送,只有这样,才能了解照顾到小舞小主。
孤鸣鹤在心中打定了主意。
走出屋的孤鸣鹤,看出何伯父女俩的担心,他走到桌边,在何伯身边坐下,喉结滚了两滚,瞪眼编瞎话,“我路上,在树下打了个盹,老父托梦来,说闷的发慌,也想我想的紧,让我没事和他们念叨念叨。我就想啊,是该回去呢?还是把老父母的坟迁出来好?唉,琢磨的脑瓜子都疼”。
小芙难掩心中喜悦,脱口而出,“孤大哥快别想了,就迁这里吧!哦,那个,这个,啊!这里……是风水宝地,况且,况且……孤大哥也喜欢这里”。
小芙明白,只要孤鸣鹤把父母的坟迁过来,那他就能长留下来了,自己已深爱上这个沉默寡言,勤劳威武的汉子,小芙想抓住幸福的机会。
孤鸣鹤别有深意地瞅了一眼小芙,突然觉得,她长的挺好看的,端正的五官,红润的肌肤,穿的虽朴素,却干净清爽。
小芙被孤鸣鹤这一瞅,顿时红透了脸,慌忙说:“我还有事”,就仓皇逃也似地离开。
孤鸣鹤望着小芙的背影,嘴角不由抽动了两下,“过去不敢想的事,真的该想吗?能做吗?”,他在心中诘问着自己。
作为影卫,注定一生都要活在主子的影子后,与主子同生共死,是不会有自己生活的。
孤鸣鹤被主子慕白临终前指定新主,那日之后,他就没了上属没了同僚,就连新主子鹿小舞,都不知道有他的存在。孤鸣鹤完全可以给自己自由,过正常人的日子,但他是一言九鼎的真汉子,绝不会违背诺言,辜负二王子慕白的满腔信赖。
何伯一直冷眼瞧着,彻底明白了女儿的心意,最后也诚心诚意地劝孤鸣鹤:“闺女说的对,这玄牝山,是可遇不可求的圣地,若二老能葬在这,是有大好处的。再说,孤老弟不小了,也该安定下来了。唉!凡做父母的,哪个不是都眼巴巴盼着,子女能早日成家立业,孤老弟,成全老人心愿,也是尽孝道啊”。
孤鸣鹤不断搓着双手,喉结上下翻滚着,低眉沉思了许久,最后猛抬头,像是下了最后的决心,眼睛直直望着何伯,坚决道:“好吧,老伯说的对,就迁这里了”。
何伯心中欢喜,呷了口茶,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话中有话道:“你……何时回去又打算……何时再回来”。
“等老伯的伤再好好,能做酒时吧。我打算,送了酒就走,下次送酒之前,争取再赶回来”
对这个回答,何伯很是满意,看来,这个年轻后生真打算要留下了。何伯拿过孤鸣鹤的茶杯,给他续上茶,端起杯子递过去,眼带着探寻问:“回来……就不走了”。
孤鸣鹤双手接过茶,迎着何伯疑问而期待的目光,干脆地回答,“不走了!”。
男人间的交流,不似女人们婆婆妈妈,絮叨不到正点上,简洁几句话就定下了大事。
何伯心内高兴,对女儿小芙喊道:“闺女,今晚加两个菜,我与你孤大哥,要好好喝两杯”。
“好嘞!”,小芙脆生生应着,开心的忙碌着。
孤鸣鹤眼光看向小芙,有丝丝春情在眼底荡漾。
雍正宫内,嫣然神情恹恹地走出承华殿,站在台阶上,举目望着雾气弥漫的四周,心内感到迷茫一片,她看不到自己的路在哪里?更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何去何从?
掐指算算,太子自受伤后,已快两百年没去过后宫了,近一年零星有去过,但也只是去了侧妃诗蕊、虞美人和珍珠美人的寝殿,三人都有一致的相同点,那就是年龄小,小到脸上都还有未脱去的稚气。
武魅娘娘尖锐讥讽、酸唧唧的话,犹在耳边,“哼!太子殿下也是奇怪?怎么会喜欢,未长开的、傻白甜的小雏鸟?真的……会尽兴吗?”。
太子的举动,再一次证实了宫中传言,太子只喜好花蕾一样年龄的女孩,而嫣然自知,自己的年纪,显然不能再用花蕾来形容。
“唉!再也没有炎武那样的,对自己那般好的了”
嫣然想起,炎武过去对自己的千般好,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自己准备的备胎丢了,又入不了太子的眼,这雍正宫还要再呆下去吗?
“不可!”
嫣然心中刚有要放弃的念头,理智马上就推翻了自己,她获得太子身边近侍的机会,得之不易,为此,她不惜牺牲色相,迷惑巴结炎武,废了四千年功夫,才成功得到,怎能因遇到一些困难,就轻言放弃呢?
太子已然刻在心上,她已无路可退、无处可逃!只能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嫣然想着薄情的太子,对自己的一而再伤害,不禁潸然落泪。
许是心有灵犀,或是不禁念叨,已经一百年未出现在雍正宫的炎武,突然站在嫣然面前。
嫣然恍惚了一下,再定睛细看,果然没错,不禁脱口道:“炎武?”。
“嫣然!”,炎武颤着声,情深义重地轻呼了一声。
嫣然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瘦了一大圈,满脸胡茬,眼神暗淡无光的炎武,曾经意气风发的汉子,如今却像个瘾君子,一副落寞颓丧样,嫣然心内涌起一丝酸涩,她能看出,炎武过得不好。
炎武怯懦地又跨上两阶台阶,卑微地仰望着嫣然,吞吐道:“嫣然,我……我用一百年……想忘记你,但是……我真的……忘不掉”。
嫣然听罢,见不远处有一队仙娥路过,忙慌不迭地扯着炎武的衣袖,将他带入雾中的小花园,抬头怒视着一脸祈求的炎武,斥道:“炎武,我之前跟你说过多少次,我俩不可能!你……你为什么总置若罔闻,听不进去,置我于危险之中,你到底安的什么居心?”。
“嫣然,我……只是想你,我爱你!爱的不能自拔,又怎会害你?”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嫣然觉得,不能被落魄的炎武缠上,坏了自己追求太子的大计,睨了眼痛苦窝囊的炎武,嫣然咬了咬牙,狠心直白道:“炎武,你怎么就不明白?光有爱是不够的,你……你现在有什么?你又能给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嫣然,你说,我给你去找,别忘了,我……我可是……都为了你,才……”
嫣然厉声打断炎武,说出了决绝伤人的话,“够了!炎武,那让我……实话告诉你吧,你现在只是一个天军小卒,随时可能在战场死去,而我是堂堂太子近伺,我想要的……你已经给不了!也给不起!我俩已不合适!你离开,马上离开,我今生……都不想再见到你。你若不走,我可要喊武卫了”。
面对嫣然的无情狠绝,炎武眼中含泪,拳头攥的直响,想打向眼前绝情的女人,但犹豫了又犹豫,最后狠狠打在树干上,血顿时从手上流了出来,滴答了一地,炎武从牙缝中挤出恨恨的声音,“你这个……贪慕虚荣的、冷酷无情的贱人!我恨你!我……”,炎武哽咽着,骂不下去了。
嫣然胆战心惊地望着愤怒的炎武,迟疑了片刻,还是回嘴嚷道:“你恨的……不该是我,而是那个鹿小舞,是她……把你害成今日这般,你为什么……不去找她报仇?”。
“我也……定不会……饶过她!”,炎武怒瞪了一眼,薄情的嫣然,痛苦地欲转身离去。
嫣然心中还是有愧的,几千年来,她一直利用炎武,处心积虑地接近深爱的太子,炎武为帮她护她,才遭受被贬军营的不幸。
想想炎武过去对自己的好,又看看他萎靡不振的样子,今日自己又对他雪上加霜,嫣然实在心不落忍,她想力所能及地帮炎武一下。更何况是为了报复,毁了自己一生规划的鹿小舞,虽然一百多年未见了,但仇恨,她没齿难忘。
“沩姒娘娘的表兄沩谙,在天军中做校尉,你……可去投奔他”,嫣然在炎武的身后喊道,她见炎武的脚步顿了顿,之后,悲愤地化流光离去。
呆愣愣站在原地,嫣然突然感觉,她的心彻底空了。
炎武回到军营,自报家门,投靠到沩姒娘娘的表兄,在天军做校尉的沩谙麾下,他用很大的精力开始寻找仇人鹿小舞,他想杀了她。如果没有她,发生在他身上的所有不幸,就都不会发生,他不会失去权势、荣耀和爱人,不会如现在一般无依落魄、生不如死。
有白昼就有黑夜,同样,有爱就会有恨。
小舞不会想到,生命中有一个人,把她当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正苦苦找寻她。
孤鸣鹤为保护小主,曾苦苦寻小舞;炎武为报仇,也在到处找小舞;成烈为救活弟弟,派暗卫在查小舞;宸佑为掩盖真相,也派死士搜小舞。有让她好好活的,也有想让她马上死的。
唉!爱与恨,恩与仇,怎么来的……都是如此莫名其妙!?这还真是,世事如棋,福祸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