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点点头,“该给渡边浅清一点教训。”
清明向来护短,这次清尘又伤得这么重,他向来重视这个弟弟,把这个弟弟保护地跟什么似的。他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斯文人,他的原则一直都是用实力说话,不管这次的事是谁的错,他都算在渡边社的头上。
“我听说长谷川茗逸并没有回渡边社了。”彦祖把玩着手里小巧的手术刀,这是他的习惯动作,思考的时候或是烦闷的时候,都喜欢把玩自己这把精致的手术刀,“据说,他和铃木夫人曾经有一个儿子。”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仿佛在对方眼中读到了相同的想法。
“彦祖,我从来不知道,你居然也是个八卦的人。”和平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轻搂着彦祖,往另一边走去,“不过我喜欢你这样越来越有生气的样子。”
“.”
之后的一周,浅清都没有露面,甚至连清明都只出现了两次,他只是面色铁青地告诉清尘,这件事他来处理,他不会让自己的弟弟白白受伤受委屈的,让他安心养伤,其他事情不用他操心。
清尘原本想让清明别凑热闹,后来想想也挺好,浅清大概都没有碰到过这样的对手,不按常理出牌,一天一变的家伙,应该会把浅清弄得晕头转向吧?
他刚刚醒,身体还是呈现着超负荷的状态,经常醒几个小时就会觉得累,一觉就能睡好久,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完全就是趁着这次机会在给他报复过去那些年里他的折腾,这次逮到机会就狠狠地睡。
对于清尘这样的状态,温暖倒是放心了不少,她原本还担心这家伙醒了以后就忙不迭地要亲自处理日本的事情,现在见清明一口气把这些揽上身,她也放心了,无数次她都很想对他说,让他离开这个危险的世界,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想做什么,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他都会努力地帮她得到帮她完成,这是一种尊重和宠爱。现在即使她很担心,却依然不能说出让他离开他的兄弟们的话,虽然他从来不说,她还是知道他依然担心着清明,每次彦祖来给他检查,他都会顺便问一问清明的情况,即使他相信清明的能力,依然会担心他有没有危险。
这样重情重义的叶清尘,让她心疼,也深爱。
蝶宁有一句话说得很好,相爱是互相迁就和尊重。
温暖知道,只要她真的要求他退出,他会顺着她的心意,即使这种类似于背叛的行为会让他很难过,他还是会宁愿自己难过,不会愿意她不开心的。但是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是舍不得,舍不得他有一丝一毫的勉强,她知道过去十年在叶氏,是他勉强自己踏入商界,他是个即使勉强自己也会做得很好的人,但是她不想成为他不快乐的原因,她想要成为他所有快乐的源泉。
所以,她只是守着他,安静地呆在他的身边。她告诉自己,只要是他想做的,她都会支持他,一如从前,她想做的,他也都会支持。
浅清来找清尘的时候,温暖安静地退出病房,她不想让浅清再接近清尘,这个曾经让她印象很好的男人,已经变得让她害怕和恐惧,不过她还是将病房留给了他们,因为她知道,清尘有话要跟浅清说,有些事,真的只有当事人才说得清楚,而她,不过是一个干着急的局外人而已。
这个病房布置地很舒服,柔软而厚实的地毯,温暖的灯光,连墙壁上都贴着暖色调的墙纸,如果不说这里是医院,倒是更像小公寓。
“你的伤怎么样了?”浅清坐在清尘床边的椅子上,关心他的伤势,清尘的精神好了很多,不过看起来脸色并没有大好,他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倒是清尘轻轻一笑,“不用觉得内疚,救你,只是一种本能反应而已。”
所谓本能,是一种超越自然的反应。
对于浅清这个自卑又骄傲的家伙,清尘总是会多一份迁就和包容,他的敏感总是让他很容易受伤,这也是为什么清尘一直都不愿意和他正面交锋的原因,他想通过一些方式来教会他成长,让他肯定自己,相信自己。但是很显然,这个孤芳自赏的家伙,并没有懂得他的意思,反而觉得他是故意激怒他,故意让他明白自己的差距,反而让他一次一次地更过分地挑衅。
“我并不是渡边淳的儿子。”浅清的脸色沉了几分,看着自己的双腿,声音微冷。
“我知道。”
浅清惊讶地抬起头望着清尘,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我很早就知道了,还在那边训练的时候,无意中知道的。”
“既然知道我不是你恩人的儿子,为什么还要一次一次地护我?”这是浅清始终弄不懂的事情,他这个叛逆的少年从一开始就对清尘露出了很明显的敌意,清尘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看不出,既然这样为什么他还可以视若无睹。
那几年的训练,清尘对浅清并不友好,尖酸刻薄、冷漠疏远,但是每一次在浅清受伤危险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保护他的永远都是清尘,这个清冷的男人,让人不解。
“给你讲个故事吧。”清尘看着天花板,缓慢地诉说着一个平淡的故事,“两个男人情同兄弟,他们都很出色,他们约好携手打江山,他们同时爱上了一个女人,大哥退让了,并且为了他们的事业他娶了一个他不爱的女人,弟弟和那个女人也顺利地结婚了。巧合的是,两个女人在同一年怀孕,预产期相差了两个月,两个孕妇遇到了危险,在同一天生产了,而那个大哥却在地球的另一半边,他很担心拼命地赶回来,却在半途中得知了妻子难产而死的消息。两个孩子都平安出生,但是大哥的儿子却因为早产,身体各方面机能都很弱,医生甚至断言这个孩子可能未足月就会夭折。”
浅清瞪大了眼,甚至连呼吸都轻了许多,目不转睛地看着清尘。
“那个弟弟担心大哥一连失去两个亲人会承受不住,便偷偷瞒着他的妻子,把两个孩子交换了,他想他和他的妻子还可以再生孩子,但是大哥的妻子已经过世了。幸运的是,在他们的悉心照顾下,那个孩子虽然身体很不好,但是总算还是平安长大的,而且还很出色,和他父亲很像,非常地优秀。”说到这里,清尘的目光终于落到了浅清的身上,“可惜那个孩子后来死于一场意外,因为故事中的弟弟先去救了自己的孩子。”
故事说到这里,就不必再说下去了。
“所以,我的父亲不是渡边淳,而是长谷川茗逸?”那个一直对自己严厉管教的逸叔,那个永远只会打击他的男人,竟然是他的父亲,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把自己的儿子打击地体无完肤,把自己的儿子送到别人的手里,他只顾着自己做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却没有想过他这个儿子的想法吗?
“你一直觉得逸叔不愿意让你接手渡边社是因为他看不起你,轻视你,觉得你的能力不够。”清尘轻笑,摇摇头,“不是这样的,他只是希望他的儿子不要走他的老路,可以快活地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要因为所谓的责任和负担而勉强自己。说你不适合接手渡边社,并不是你能力不够,也不是你太年轻,而是你的善良和柔软会让你的内心充满了矛盾,会让你变成自己最厌恶的那种冷酷无情的人,任何父亲都想自己的孩子一个最好的未来。”
这番话,推翻了浅清之前所有的信仰,他一直都很崇拜渡边淳,他想要成为这样顶天立地的男人。但是另一方面,他的温和柔软又让他始终想一抹胆怯的含羞草,不自信,很自卑,越是骄傲越是自卑,越是自卑越是痛苦。这种分裂的矛盾,无时不刻地折磨着他。
“可是他从来没有跟我提过。”浅清似乎还是不相信这样的说法,苍白地抗拒这样的事实。
“你做的很好,你用自己的实力说明了你有能力比他做得更好,我想他应该跟你一样矛盾。作为一个父亲他很骄傲自己的孩子这么出色,可是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你勉强自己,为了证明自己而让自己过得不快乐。”清尘很少说这样煽情的话,但是他觉得他有必要开诚布公地和浅清好好谈一次,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逸叔,那个坚强到让人动容的男人。
“从小到大,我都有一个沉重的负担,我知道我是渡边淳的儿子,这个巨大的光环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只能拼命地努力再努力。但是不管我怎么努力,他们永远都觉得还不够,因为我是渡边淳的儿子,我必须比所有人都强大,可是我很辛苦,每一次的训练都让我很想立刻昏死过去,我不喜欢这样高强度的训练,我讨厌按部就班的测试,我讨厌那种野外生存的项目,我喜欢平静安定的生活,我厌恶枪林弹雨,也讨厌这个世界的黑暗和肮脏。”浅清突然间站起来,背过身去,他的声音有几分哽咽,透着满满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