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这个消息了。
瞧到桌上的半截翡翠鱼尾，兰斯夫人的失态一瞬即收。
那排山倒海用来的情绪瞬间被收敛了起来。
她朝着雷蒙露出了一个长辈般的亲切笑容，转眼又恢复了那波澜不惊的雍容神态。
兰斯夫人眯眼笑着问道：“那个...”
想了想，似乎是开口后千言万语堆在了一起，又不知道想问什么了。
半晌后，她才问道：“你的那个长辈，现在还好么？”
眼前这位兰斯夫人虽然看上去平静，今儿雷蒙也感受到了她浑身那股“炁”震荡的厉害，像是一锅沸腾了水，与她脸上的平静截然相反。
“我也不知道...”
雷蒙叹息一声，又深深吸了一口气，补充道：“两年前战乱，我失去了他的消息。大概...是死了。”
兰斯夫人凤眸中闪过一瞬慌乱，又问道：“那...他既然早知道我在这儿，为什么不亲自来一趟？”
终于，她问出了这个问题。
雷蒙如实道：“两年前，他曾托我给夫人您带一句话...”
兰斯晶眸中闪烁了一抹期待，“什么话？”
雷蒙犹豫了一瞬，还是打算将老马克的话带到，便说道：“他说，当年那个懦弱的水手没赴约，是因为他觉醒超凡失败了...他不想你跟着他受苦，没脸再来见你。”
兰斯夫人嘴角溢出了一抹苦涩。
她再次打量了雷蒙，又问道：“那么...你是他的？”
雷蒙如实道：“他是我养父。”
“很高兴认识你。”
听到这话，兰斯夫人突然起了身，任旧不失礼节地朝雷蒙笑了笑，让人看全然不出她心中早那已澎湃如潮的激荡。
她晶眸中波光涌动，朝着伊利亚含笑道：“突然听到一个老朋友的消息，有些失态，让你这丫头见笑了。”
显然，她没打算继续留在这里，又朝着雷蒙莞尔笑道：“你们慢慢吃，我先失陪一下。”
“姑姑...”
瞧到这一幕，伊利亚脸上浮现了担忧。
她现在可不是之前那个不经世事的小丫头，哪里瞧不出自己姑姑此刻内心的剧变？
“要我陪你去么？”
“不...不用了。”
兰斯夫人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她没事儿。
她没再理会众人，转身离席。
就在她转身那一瞬，所有人都看到了她背影流露出来的那股浓浓孤寂。
她背对着所有人，一步步走着，泪水便如泉涌般夺眶而出。
她死死咬住嘴唇，强忍着地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就像是当年那花容少女一般倔强。
......
终于还是等到了他的消息了。
那是她一生中遇见的唯一一次心动。
“艾华利斯，你等着我...最多三年，我就回来娶你。”
“马克，不论多久，我都一定会等你的...你要早一点回来哟。”
“一言为定。”
“...”
这些年来，每年她都会在约定的那个日子去那个旧码头苦等一天。
她怕是自己记错了约定的时间，他来赴约了，见不到自己会很难过...
可不曾想，
这一等，就三十年。
她用自己最美好的年华，等了一个没等来的人。
曾经的山盟海誓，在记忆中渐渐远去，
那日日夜夜的思念，这一刻也烟消云散。
不知为何，明明心中堆积了千般话要说，听到他的消息，却偏偏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即便你没来，
我也不怪你。
哪怕忘了我，
我仍然希望你还活着啊，活的好好的啊...
当她转身的那一刻，
心中情绪犹如排山倒海汹涌而来，
这股情绪也抽空她所有的气力，
失去了心中最后那一丝期待，仿佛这世间便再没值得她牵挂的存在了。
......
伊利亚显然知道更多内情，她望着自己姑姑离去的背影长叹一声，道：“没想到，你那个长辈就真的是姑姑苦等了将近三十年的那个人。”
雷蒙听着一愣：“等了三十年？她还没结婚？”
“是啊。兰斯姑姑一直在等一个人...等了快三十年了。她曾给我说过，那个男人和他约定过，一定会回来娶她。”
说着，伊利亚眉头越拧越紧，又问道：“你那个长辈，是不是叫‘马克·伊凡诺夫·兰斯’？”
“我以为他只是叫...叫马克·伊凡诺夫的。”
雷蒙显然也明白了什么，没想到老头子的全名居然还有个兰斯的姓氏。
原来，这就是兰斯夫人的由来。
“没想到等到了这样一个结局。”
伊利亚神情复杂地瞥了雷蒙一眼，“或许没听到这个消息，对她还说还算好事吧...至少还有一点期待的。”
“哎。”
雷蒙显然也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刚才那一瞬，他明显察觉这位兰斯夫人身上的“炁”不一样了。刚才她的气息还强烈像是一个饱满的热气球，现在却像是那熊熊火焰熄灭了，气势一泻千里...
......
兰斯夫人的离席，并没有人引来太多的人注意。
马修他爹在开席前宣布了雷鸟商会未来一段时间的魔药市场布局计划后，家宴的气氛达到了高潮。马修也顺利成为了雷鸟商会魔药售卖计划的主导人。
开席，气氛融洽。
雷蒙是魔药供给方的事情只有马修他爹和少数几个位高权重的族老知晓。他们虽然没摆在明面上说出这事儿，可宴席上明显对雷蒙青睐有加。
雷蒙自顾自的吃着，除了别人主动问话他会应上几句。更多的时候，他和身边的那贪嘴的猴子一样大快朵颐。
“尼古拉斯小兄弟，纳蒂亚南领那边近年似乎一直在打仗？你家中长辈...”
“他们在战争中失去了消息，现在只有我一个了。”
“噢！那真是一个让人遗憾的消息。听马修说，你们家族以前是博学世家？”
“嗯，略有一些研究。”
“以后在王都有什么打算啊？听说你是第一次来王都？你就先在庄园里住一段时间，让伊利亚和马修他们带你好好逛逛王都...”
“...”
也不知马修那家伙给他爹说了什么，冈特这大胡子总是一脸笑呵呵的看着雷蒙，那眼神像是再打量未来的女婿，还特殷勤地叫仆人不停给雷蒙添菜，搞得他很不自在。
能坐在这一桌的大都是贝勒家族那些位高权重的族老，雷蒙这一人猴的存在就显得很突兀。
除了少数几个人知晓内情，其他人看上去就很是不解。这也让其他桌子上的那些人更是疑惑，为什么一个外人有资格会正坐在主桌上。
特别是贝勒家族的那些小辈们更是议论纷纷。
“你们刚才听到了么？那个家伙居然是伊利亚的剑术老师呢！”
“怪不得他能坐主桌呢...原来是沾了伊利亚的光。”
“哼，什么时候一个序列8的初级剑客有资格当人老师了？在王都，这初级剑客一抓一大把...”
“你们没听到么，家主不是说他来自什么‘纳蒂亚南领’么？那种偏远海域出来的乡巴佬，怕是连高级一点的剑技都没学过，序列8大概对他们来说就已经很厉害了。”
“...”
基茨也知道自己和苏珊娜的苟合的事儿被马修知道了，先前还心惊胆战地过了一阵。未婚妻被人给睡了，他以为那胖子会不顾一切的和自己决斗。可没想到那个软蛋居然没有任何表现，反而因为获得一批魔药就沾沾自喜，全然忘了这事儿...
“哼！这种懦夫，怎么有资格继承雷鸟...”基茨心中暗中嘲讽。
现在回了王都，他更不用担心那胖子敢对自己使什么暗手了。毕竟，自己这边可是站着许多支持自己的族老。当然，还有巨鲸商会！那家伙想动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哎...没想到尼格尔火山居然是一头史前海兽种。这胖子还真是走狗屎运捡了一条命...大概乌姆少爷他们也是被火山爆发给耽搁了...”
想到这里，基茨的目光又落在了雷蒙身上。
他觉得有些脸熟，这才想起，似乎在尼格尔火山上见过这家伙。
突然，他想到：“咦...那胖子去了一趟尼格尔，回来就莫名其妙地找到了一个新的魔药供给来源，不会就是这个叫尼古拉斯的家伙提供的吧？”
他眸子一转，附耳对身边的族弟说了些什么。
......
晚宴在融洽的气氛中结束。
主桌上的那些贝勒族老纷纷离席告辞，离开了宴会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