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孝仁贤侄啊!怎么,对我‘江南岸’新聘大厨的手艺可还满意否?”伴随着话音,从房门外踱进一位身着浅绯色锦袍、长着一副山羊胡子的白面老者,当他的目光落到房内杨广身上时,不由得微微一愣,旋即冲着杨广躬身施礼道:“不知晋王殿下光临,有失迎迓,还望殿下恕过。”
“舒公,十几日未来,没想到‘江南岸’竟招揽了一位谢太傅的后人亲自掌厨,舒公果然好手段呀!”虞孝仁见‘江南岸’酒楼的东主,舒国公刘鲂到了,忙离座起身招呼道。
杨广并不确切地知道这位舒国公刘鲂倒底是何等人物,只随着虞孝仁一同站起,朝刘鲂拱手示意,却不知该如何同他搭话。
“那边还有客人点了‘跳艇’,正候着你呢。就由我在此陪着晋王殿下说说话吧。”刘鲂轻声冲谢讽吩咐了一句,满脸堆笑地请杨广落座说话。
谢讽趁势向杨广和虞孝仁鞠躬施了一礼,转身走了。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啊。”刘鲂在虞孝仁上首落座,望着谢讽离去的背影,不无感慨地叹息了一声,主动向杨广和虞孝仁介绍道,“这位谢大厨的确是当年安石公的后人,只是近年家门迭遭不幸,难以在江左安身,千里流落至长安街头,才机缘巧合,被我收留在此,否则,以此子的身世、学识,纵使立身朝堂,辅佐君皇,也绝非奇事啊。”
杨广凭着穿越前那点儿可怜的国学常识,也依稀记得这谢安一家乃是两晋南北朝时期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却怎么也想不到谢安当初贵为太傅,而他的子孙后人却沦落成为了一名厨子,遂向刘鲂打听道:“舒公,小王见识浅陋,不知您方才言及谢氏一门近年来迭遭不幸,指的具体是何事?这谢公子因何有家难回,流落千里,落到以厨艺谋生的地步呢?”
“殿下专心致学,对这等异国琐务自然不甚听得入耳,不像老夫,平日里多与四海八方之商贾往来,听到耳朵里的事情自然要比殿下多些,杂些。”刘鲂眼见着小伙计端了一大盆热气腾腾的“茭白炖麻鸭”进来,亲自为杨广舀了一碗鸭汤放在面前,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当今南陈的始兴王陈叔陵,不知殿下可曾听说过?”
杨广似乎听什么人说起过此人,却一时间难以回想得确切,只模棱两可地冲刘鲂点了点头。
“这始兴王虽只是当今南陈皇帝的次子,但论起其父陈师利对他的宠爱来,却丝毫不亚于南陈太子陈叔宝。”刘鲂刚说了一句,突然听到身旁坐着的虞孝仁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恍然回过神来,立马意识到对面的杨广如今在朝中地位与陈叔陵参相仿佛,旋即省去了对陈叔陵为人的指责,直说其事道,“去年年初,陈叔陵的一位爱妾因病不治身亡,也不知是什么人在他面前提说,两百年前晋之太傅安石公墓寝所在,风水为方圆数百里之冠,于是,陈叔陵便丧心病狂地命人掘开了安石公的墓冢,将其尸骨丢弃荒野,用安石公的墓冢安葬了他的爱妾。谢氏后人得知此事,自然不肯善罢干休,举族上百口丁壮齐赴建康,泣血诣阕,恳求南陈皇帝陈师利严惩其子陈叔陵,还谢氏后人一个公道。唉,却没想到,建康之行非但没能为安石公讨来公道,反而给谢家带来了灭门之灾。那陈叔陵得知此事后,在归途埋伏下一只兵马,将谢氏满门上百口成年男丁尽皆屠戮,之后不久又尽收谢氏一族女子为奴,为婢。可叹皇皇钟鸣鼎食之家,转瞬间即落得个人死鸟散的下场。只有这谢讽一人,当时因留在南陈太学之中治学,未受其祸,却也终不能免遭牵连,只得仓皇逃到长安来避祸,沦落到了今天这样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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