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怂包,睡得跟猪一样……”高雄彪将手背在身后,朝院子里看去,长长地吁气,胸膛一起一伏,“不来高家堡,不是高家堡人,来了高家堡,就是高家堡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没有点儿猛药,我看还治不了邪病哩!噢,还当我高家堡是吃喝养膘的地方呀?”
陈叫山一下明白了,原来是在说张铁拳和刘神腿。
那位乡勇挑着两桶水,扁担晃得“咯吱咯吱”地来了,走到高雄彪跟前,便问,“堡主,你洗啥呀?我倒哪儿?”
“洗啥?我醒酒呀”高雄彪伸手从扁担搭钩上,将两桶水取了下来,两臂伸展,大步流星朝院里走去,陈叫山和那位乡勇,便也跟了进去。
走到房门前,高雄彪先将两桶水放下,转身对陈叫山和乡勇“嘘”了一声,从窗台上取过一把猪草刀,伸进门缝里,轻轻两拨,将门闩拨开了……
高雄彪提着两桶水,走到屋里,陈叫山和乡勇也轻手轻脚地跟了进去……
张铁拳睡在**边,一条腿斜斜搭下来,被子拖在了地上,也浑然不觉。刘神腿在另一边**上睡着,则用被子将自己包了个严严实实,连脑袋也不露一点,只听得“呼喽呼喽”的扯鼾声……
高雄彪一把掀开刘神腿的被子,大吼一声,“下暴雨喽”提起一桶水,便朝刘神腿光溜溜的身上浇去……
这一下,陈叫山明白为啥高雄彪不要井水,而要渠水了,冬天的井水是热乎的,渠水则冰冷刺骨!
刘神腿“啊哟”一声叫,一下从**上翻了起来,连连抹着头上的水,两个胳膊紧紧夹着,肩膀和脖子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高雄彪转身又朝张铁拳大吼一声,“起**洗澡喽”提桶便朝张铁拳身上浇去,张铁拳一下从**上跳了下来,握着拳头,便要打人,一看是高雄彪,登时傻眼了……
两桶渠水浇下去,张铁拳和刘神腿冻得缩成一团,腿夹着,胳膊夹着,牙齿一上一下地磕着,“哒哒哒哒”地响,嘴唇青紫着,想伸手去抓衣服或被子,却见被子、褥子、枕头、衣服、裤子,全都被水浇湿了……
“听人家常说,接风洗尘,接风洗尘,以前不晓得啥意思……”高雄彪用脚踩着一个倾倒的木桶,一下下滚动着,看着张铁拳和刘神腿尴尬羞愧,身子抖颤不停地样子,笑着说,“现在我倒明白了两位好汉来我高家堡,昨个喝了酒,那叫接风,今儿早上这呢,就叫洗尘!接风洗尘嘛,要接风,也要洗尘,洗掉灰尘,洗洗挺好……”
高雄彪转身对乡勇说,“去给他们找两身衣裳来……”
张铁拳和刘神腿敢怒不敢言,听见终于有衣服可穿了,激动又感动,牙**捣姜一般,“谢……啊谢谢谢谢谢……”
待张铁拳和刘神腿穿好了衣服,走到了屋外,忽然一下被太阳射到了身上,虽然暖和无比,但阳光金亮金亮,一下刺得有些睁不开眼睛,张铁拳手搭额上,朝天上看去,刘神腿则干脆低着头,适应着阳光之灿亮……
“我知道,你们今儿让我洗了尘,心里肯定不服气,对吧?”高雄彪伸出手指头,点着张铁拳和刘神腿,“有仇的报仇,有冤的伸冤,实在气不过,想干架,也成,我跟叫山兄弟,你们随便挑一个……”
“不敢,不敢,我们不敢……”
“高堡主,你说哪儿的话啊?”
陈叫山看着张铁拳和刘神腿,一个是因为衣服太小,肚脐眼差点露外头,一个是衣服颜色太鲜艳,看起来像个唱戏的,而他们唯唯诺诺,不敢说半句怒言和怨言来……
“那成,这样吧你们两个呢,也挑两桶水,现在到高家堡各处去寻寻,看看还有没有蒙头睡觉的人,不管男女老幼,寻到一个算一个,你也给他们来个洗尘!”高雄彪笑着说,“寻到了呢,你们就吃饭,寻不到,就挑着水一直寻,啥时候寻到了,啥时候再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