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爷将那截草茎,丢到了地上,轻松地拍拍两手,仿佛为自己拿那一截草茎,以做承载道理之道具,极成功,而颇感自得,又似乎是在玄奥辨理叙说后,如释重负,轻松了下来……
“说得好,说得好极了!”白爷卦拍手鼓掌,胡须跳闪着一抹光亮,欣慰极了,高兴极了,“叫山,有你这一恒我心念,老夫相信,你会超越你自己,超越你所能想象到的极致……”
“是师父点化我……”陈叫山低下了头,诚恳地说。
白爷却卦一脸凝重,目光瞬间苍凉起来,似一道白光,幽幽穿越时间与空间,回归于往日的某一时,某一处,言语之间,犹有唏嘘,“我在你这个年纪时,看似努力上进,奔波不停,其实是浑浑噩噩,迷迷瞪瞪,不解世事之风情啊!倘若不是,又怎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如此的慨叹和感怀,陈叫山已从白爷的口中、眼中、举止中,听过,见过,感受过无数回,每感受一回,陈叫山都会为自己多一份审视和自省,同时,也会对白爷的“身世浮沉雨打萍”,投入些许怜怀忧叹……
然而现在这一刻,陈叫山知道,这是别离时刻,自己明早离了西京城,不知何时再回来,不知何时与白爷,与点化自己的师父,再次相见……
如此,在两相分开的漫长的时间里,自己不再能听到,见到,感受到白爷的慨叹与感怀,那么,自己还能有适时的审视和自省么?又或者说,自己卦的无序的所谓审视和自省,在时间的长巷里,能为自己照亮方向,引向正途么?
“师父,来我给你擦脚……”
陈叫山抓起擦脚布的一刹那,知道这是很好的形式了,无须有太多的惜别淡淡忧伤,在白爷这里,在白爷面前,那些东西,许是太过纤弱了些,矫情了些,虚浮了些……
陈叫山蹲在了木盆前,先将白爷的一只脚,放到自己的膝盖上,用整个擦脚布,将白爷的脚包裹了,手掌一点点地抚触了去,慢慢地,轻轻地,用擦脚布吸去脚上的水珠……而后,为白爷穿好袜子,将袜筒口口绷在衬裤下摆上,再为白爷将鞋子穿好……另一只脚,如此重复一遍,细心,悉心,感受着时间的流失……
是的,生命中,总有这样那样的相逢,这样那样的别离,每一次的相逢,每一次的别离,全都是应着某种缘法……
白爷还需要什么吗?
白爷兴许需要的有很多很多……
白爷兴许什么也不需要了,白爷已然得到太多太多……
与自己的相逢,以师徒相称,俨然一缘法,在这样的一个夜里,那缘法,似乎也羽化了形式,从此之后的岁月里,留存在心间,久久不去,永不去……
为师父,擦一次脚,很好,已然很好!